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谁把你当妹 作者:乡下一枝花 文案 江南烟雨中, 他说:什么时候少女当累了,来给我当太太; 花好月圆下, 她说:什么时候当太太累了,能不能重新做回单身狗; 男主:呵呵→_→,做梦。有种撩了别跑! 一句话:这位妹子,跟哥回家,哥养你! 电梯内, 叶淮宁居高临下地瞥着颜清之,“下回进电梯记得多带一杯豆浆。” 颜清之,“?!” 叶淮宁,“这样超重后,你还有借口可以找,不至于过分尴尬。” 群戏,安静如鸡。。。 内容标签: 甜文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淮宁 ┃ 配角:颜清之、窦弼、姜侯 ┃ 其它:   ☆、chapter1   “我说二哥,你今天怎么带了个小妹妹过来?”   西城夜色正浓,皇庭酒吧角落,卡座里的沙发上四个男人围成了一圈。   中间的案几上满是瓶瓶罐罐,仔细一看每个都价值不菲。   被唤作“二哥”的男人坐在东北角,半个身子藏在灯影里,能看出白衣黑裤。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以上,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完美,皮肤白皙,却完全不失男人的力量感。   他笔直的长腿交叠,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   在酒吧里,不光男人猎艳,有些女人也一直在搜寻自己的猎物,运气好的,傍到一位大金主也许就能麻雀变凤凰,就此栖息于梧桐,成为人上人。   长期怀揣着这样的目的,她们的眼光早已变得极其毒辣。   单就半个身子和桌上一堆酒而言,这该是个身体和财力都是极品的男人,但却长时间看不清模样,就跟新婚之夜总是挑不了盖头一样,挠心挠肺,让人怪难受的。   现在的很多小姐姐有学历有样貌,故而也有了自己的追求,有钱,但如果长得极丑,她们也很难下得去手。   所以不乏几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始终在周围晃来晃去,睁大眼睛往那黑影里瞅,眼睛都快瞪出花来了。   “别,谁叫她小妹妹她怼谁。”   男子的嗓音从灯影里传来。很好听的声音,听起来像加了糖的咖啡一样,初尝是雄性的微微苦涩,越喝越能品出后面的甜蜜。辗转的声线极其诱人。   引得在座的都看了过去。灯影迷离,男人慢慢坐直,另半边身子,慢慢从黑暗中脱离出来,仿佛模板上显形的浮雕一般。一起一伏,一点一滴,恰到好处的深刻完美。   他喝了酒,狭长的眼睛看似清冷,实则风情流转,里面漾着一波又一波的光晕。又挺又直的鼻下两瓣薄唇,唇形完美,唇色红润。   按道理他完全可以走花美男那挂,但令众人吃惊的是,此人却留了当下极其考验颜值的平头,他发质偏硬,根根树立,跟刺猬似的,多了狠意,去了柔气。   女人们的小心肝瞬间炸了,真他妈的man爆了!   此时他眉头轻拧,有些烦躁。   “那小姑娘不是跟在你后面进来的吗?”路桥回他,转过身子指向一处。看那身子段,很雅典娜啊!   叶淮宁修长的食指前一刻还很闲适地转着车钥匙,听到这话,一顿,下意识地跟着路桥的指尖看向左边。   除了他们,酒吧里偷偷打量这边的人才发现,左边卡座里的一张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地坐着一个小女生。   染成麻色的头发扎了个花苞,软软蓬蓬地顶在头上,巴掌大的脸,灯下一看,光洁白皙,仿佛剥了壳的熟鸡蛋,瞧上去就嫩嫩的。   她此时正抱着一杯橙汁,不像酒吧里的很多人,端起来就牛饮,而是插了一根吸管,小口小口啜着,透明玻璃杯里的液面跟着慢慢下降。   她就一个人盯着透明的杯子,跟照哈哈镜似的,默默偷着乐。   连体的蓝色工装,垮垮地套在身上,就跟上学时偷穿了不合身的衣服一样,一双腿却被衬得又长又直。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颜清之不知所然地抬起头,嘴唇沾着饮料,水润水润地泛着光泽。   扫了一圈未果,移向右边,不期然跟某人对上视线后,一愣。下一秒不由地绽放出一个笑脸,啪嗒一声,如同花开了一样。   叶淮宁避之不及,眸光闪了闪,赶紧回过脸,抚着额头重重仰倒进沙发里。我他妈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与此同时,耳边却传来路桥一声惊呼,兴奋地踢了他一脚,“哥,我仿佛被爱神丘比特射中了心脏!”   他明明很想死踹回去,却有气无力。   ——   早上6点半,晨光潋滟。   加油站24小时营业,颜清之过来交班,直接进了加油箱后面的办公室,四四方方的小屋,像个小黑屋,她就站在齐腰的窗户边往外看。   有些早,路上车子稀稀拉拉,似初春的蚂蚁,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平坦的路面反着露水的光泽,粼粼波动,像反光的湖面,颜清之心情不由地一好。   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她没来得及吃早饭,只匆匆在路边店里买了蛋挞和豆浆,正好有时间解决。   谁知刚咬两口,耳边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嗡嗡嗡的,像是无数只蚊子蜂拥而至。   是车队!   颜清之赶紧扔下蛋挞,跑了出去。   近十辆机车像流星一样滑了进来,领头的是辆银色哈雷,车上的骑士戴着同色头盔,身姿昂扬漂亮,像古欧洲优雅的骑士。   他开进加油站也没停,绕着颜清之站的地方又转了一圈,惹得几缕刘海跟着扬起,羽毛一样又轻柔地落下。   她顿时有些晕。   “huiyu--”   先前下车的几人,看到清之,抱着头盔慢慢围了上来,放肆地吹着口哨,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在女生面前耍着帅,流里流气的,好不幼稚!   默默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小跑到加油箱边。   带头的银色哈雷在那边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长腿一跨迈了下来,身高体长,白色的赛车服穿得跟男模一样好看。   颜清之不免多瞅了几眼。   那人头盔一掀,带着笑意的声音跟着传来,“看你们还有精力,要不要再来两圈。”   加油站上空顿时哀嚎一片,惊诧几只燕雀。   “别了,二哥,我妈喊我回家吃饭!”这话响起,又惹得众人哄笑,   “猴子,就你小子事儿多,像我们没妈一样。”   “知道,知道,你也急着回去,你相好在床上等着你呢!”   “你小子……”   又是一阵哄笑声,带着些许不怀好意。   男人间说话就是有点儿口无遮拦,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简直辣耳朵,颜清之拿下输油管,抬头想问对面的人要加多少。   太阳初升,那人白衣披满金光,乌黑如墨的头发染上碎金,完美的侧脸对着那群嬉笑怒骂的兄弟,笑得纵容。   镶在画廊里的画一样美。   几乎戴了整晚的头盔,鬓角汗湿,还坠着一滴汗珠,那人不自知,她就看着那汗珠沿着他白皙好看的脸颊流到线条完美的下颌,浅薄红润微微勾起的嘴角在视线里一闪而过,然后仿佛慢动作,那汗珠渐渐下落,滴答一声,落进她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宁……”   颜清之喃喃出声,双目失了焦般盯着对面的人,又似透过那人看远处迷蒙的山脉。   在世间兜兜转转,她总算还是等到他了。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心潮澎湃,反而心如止水。   平静到艳阳下还能听见耳边轻柔的风声,平静到可以毫无芥蒂地放下所有烦恼,可以毫不留恋地抛下一切,只想上前轻轻地拉起他的手。   等得有些久了。她突然就生了怨气。   “嗯?”   叶淮宁正好笑地看着那群小子插科打诨没个正经,冷不丁地从身旁传来软软嚅嚅的一声。   他抱着头盔转身,一愣。   现在加油站工作人员待遇都这么好,招人需要看脸?刚刚在车上没仔细看,这细皮嫩肉,白白/粉粉的小姑娘来干什么的。   “您要加多少?”   颜清之语气不咸不淡,站在顾客的角度算不上特别礼貌。   她没忍住,余光瞟到叶淮宁抱着头盔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后,小拇指跟着莫名地勾了一下。   叶淮宁只当小姑娘大清早的有起床气,也没放在心上。   “200块钱的,谢谢。”   “嗯。”   回答倒算乖巧,叶淮宁不自觉又多看了她两眼,睫毛颤巍巍的,看着很稳妥淡定,一点娇羞的表现都没有。   怎么看都不像是长期干着底层工作的,莫不是哪家小姐又出来体验生活?   他摸摸脸,不该啊!没得到别人瞩目,叶淮宁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难道最近魅力渐减?   看看这姑娘,啧啧,皮肤比他还白。   你别笑,还真不是他在开玩笑。   叶淮宁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很白,面粉团子一样,加上长得好,没少被人认作女生。   出门在外,人家说,这是你女儿吧,他老妈还挺高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轻轻松松就毁了自己这么个纯种爷们的童年。   再长大一点,一些损友居然给他取了“宁美人”的绰号,这种评价对于心高气傲的叶淮宁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所以他每年暑假都会跑去三亚晒一个月的日光浴,虽然还会慢慢白回来,但比起一开始要好了很多,最起码站到一群小子里头他也有了作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底气。   滴滴,颜清之设好量,输油管就开始骨碌骨碌地工作了。她站在车后护着管口,头微微埋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叶淮宁的车屁股看。   “待会儿你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叶淮宁说,玩了一宿,他也要回家补觉。   “二哥,最近店里来了什么新货没?”   车队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长得挺不错的,黑色头盔放在手掌上颠来颠去,一看就有些吊儿郎当。   “我家老头子最近迷上了收藏那玩意,想送他个60大寿礼物。”   “有,上个月我刚去西藏淘回了个好玩意儿,回头你自己去看看。”   “啥东西啊?年代太久,我可要不起。”   “不远,但我还没来得及自己斟酌具体年份。”   “行,到时候优惠点儿啊!”   “嘁,不砍你砍谁,我就指着你们攒老婆本呢!”叶淮宁眉一挑,嗤笑出声,有股张扬的霸气。   颜清之拽着油管的手微不可见地一抖,油箱里咕噜一声,似乎泛了泡。   “喂,三哥,你还用攒,改明儿放话,多少富婆抱着金砖倒贴上来。”   “你小子,你哥是那种人吗----”   “好了。”   不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打断那人未尽的话,撕下一张票据递过去。   叶淮宁一哂,在外面被人打断话还是头一回,他破天荒没接着讲,只横了一眼开玩笑的薛文东,就从她青葱细手中接过发/票,再反递过去一张毛爷爷。   “谢啦,小妹妹。”戴上帽子准备走人。   颜清之娥眉一皱。   “21。”   叶淮宁端着头盔往头上套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她。   颜清之盯着他灿烂的桃花眼看,水露露的杏仁大眼里写满执着,细看之下,黑瞳里面还藏着一抹难掩的羞怒。   就像对面的人合该宠着她,让着她,她撒娇,他就得受着,那样熟稔。   沧海桑田,他还是一眼就认定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当然,这些东西,粗心大意的叶淮宁是捕捉不到的。   只听对面的小姑娘张着花瓣一样鲜艳的嘴,一字一顿地说。   “我今年21。”,所以不小了。   叶淮宁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居然是:比我小6岁。   想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趣,笑得整个人仿佛发着光,没想到末了一个称呼还能招来事儿。   他一边低低地笑出声来,一边重新戴好头盔,调侃的嗓音闷闷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妮子还有点儿脾气啊。”跟汽油一样一点就爆。   薛文东一行人目瞪口呆(⊙o⊙):二哥是在撩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村花开新文啦,喜欢的点个收藏,闲得慌的写个评论,都没有的捧个人场!一起见证狗蛋系列的第一个崽崽茁壮成长。   ☆、chapter2   叶淮宁是做古玩买卖的,不需要多大的店面,毕竟没有荷枪实弹加护,贵重的东西也不敢明着往外面放。   现在宁江这个地段是他一眼就相中了的,比不上市中心繁华。   但好在人来人往,小商铺林立,依山伴水的。   安安静静地兴旺繁荣,倒独得他心。   只不过廖女士想儿子了还得大老远地坐车过来,所以力劝他另外找个地儿,好让她多享享天伦之乐。   但就因为莫名喜欢。   二十七岁的叶淮宁像个瞧中玩具的孩子一样,嗯,任性地就赖着不走了。   七大姑八大姨,他家老头子老太太全来观光了一遭,都没把他拉走。   最后总算是定下来了,请了风水师来看。   旁边有河水流过,地气绵延,古韵悠长,能镇住古玩器物,恍恍惚惚间仿佛是替他量身定做一般。   叶淮宁二话不说,就在当地盘下一栋两层小楼。   独独地伫立在街角,青瓦木檐,两边门柱上退了色的春联残破地挂着,墨迹却仍然仿佛刚写上去一样,色泽黑亮。   像江南水乡古朴幽静的古宅。   据说这先前是家酿酒的小酒楼,年代久远,木制的房柱和门窗在酒气里浸盈得时间长了,到现在似乎都能闻到酒香。   —   叶淮宁回到巷子口的时候已近正午,空气中每一颗粒子都染上了饭菜的香气,颠锅扬铲的声音像秧歌一样红火。   他取下头盔,甩了两下压扁的头发,才深深吸了一口,往常清新的空气里全是肉味儿。   他在车上静坐了片刻,一扭头,对上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子。   四个初中大小的男生背着书包,躲在旁边店铺的廊柱后面,歪着脑袋滴溜溜地盯着他和他的车看,眼里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一不留神被叶淮宁逮个正着,纷纷急得把头重新躲回柱子后面。   有两个人的后背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明显得像个空投靶子。   叶淮宁黑亮的眼里染上层层笑意,啼笑皆非,只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太天真了。   这招掩耳盗铃,用得真不是一般的烂!   唏嘘之余,眉尖轻扬。   这些孩子哪有他小时候半分神气。   想他初二时偷骑他爸摩托,还知道挑他爸出差的点儿。   只不过叶淮宁选择性遗忘,廖女士知道后,被揍过屁股的是谁?   他长腿一迈,下车拔下钥匙。也没管背后小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上前,面对新奇的玩具一样,围着自己的车打转。   就这样直直朝自己家小楼走去。   飚了一夜车,满脑子已经清空格式化,只剩下那个名为睡觉的原始文件夹。   *   自古以来春梦易做,却难成真。   窗口斜阳西射,红彤彤的,印着古旧的木质窗棂,仿佛见证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空荡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低沉的闷哼,带着迷蒙的沙哑。   草!!!   叶淮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爆了脏口。   大白天摔下床还是头一回,原因更是难以启齿。   他倚着床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手肘搭着膝盖,烦躁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等稍微缓过神来后,低头朝宽松的灰色睡裤看去,眼里嫌恶闪过,伴着不知名的羞耻。   饱暖才思yin欲,还没有饱暖哪里来的欲?!幸好也只是揭竿而起,没有闹了其他笑话,要不然他老脸往哪儿搁。   胸口似乎还残留着一阵浅浅厮摩的触感,似夏季去热的井水,清凉舒爽。   叶淮宁突起一阵恼意,伸手揪起汗湿的体恤,在胸前用力,粗鲁地摩擦了两下,那力道,恨不得搓掉胸前一层皮。   然而却好像适得其反,凉意像蚂蚁爬满全身,变成那痒意,突地扩散席卷全身,勾得人心潮澎湃。   我靠!撞邪了。   叶淮宁拧着眉头站起来,急匆匆挞上拖鞋冲进浴室。   浴室光洁的镜子里。   男人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头发飞翘不服管束,乱糟糟的,体恤也是皱巴巴的,像刚从洗衣机里爬出来一样。   眉头越拧越深,越拧越深,那沟壑快成了东非大裂谷。   叶淮宁静静呆了片刻,最后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呵呵,不就是做了个春梦吗?27了,咋还像个毛头小子?!   片刻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   睡的时间不算很长,洗完澡出来时天色还有点儿亮。中午没吃饭的他,早已饥肠辘辘。   叶淮宁下楼翻了翻冰箱,除了饮料,只有一根泡面伴侣,嚼得食髓无味,突然愈发想念廖女士。   街道两边倒有几家小饭馆,貌似还有□□四大连锁餐馆--兰州拉面。   叶淮宁换上一件白衬衫,就这样湿着头发,穿着宽松的休闲裤出了门。   衬衫下摆没法束进裤子,邋邋地露在外面,像个不修边幅的纨绔子弟。   他向来随意惯了,不甚在乎别人的眼光。   *   六月天,小镇又近海。   海风像只调皮的小手撩起叶淮宁的衣摆,呼呼地直往衬衫里钻。   白衬衫像发泡的白面馒头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耳边还伴着萧萧的风鸣,套在挺拔修长的他身上,莫名玉树临风,飘然若仙。   这年头,有颜值的男人不少,颜值与身材并存的男人不多了。颜值、身材、气质三点一面的男人就更少了。   姚美娟自认为大小场面见过的优秀男人不少,但叶淮宁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   怎么说呢?   就像……   对,就像聊斋志异里等着狐狸精勾引的文弱书生。   月白青衫书生气,少陵无人谪仙死。   世人只觉狐狸精勾人,却不曾想过该是那书生更加勾人。这才引得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急不可耐地变成人形,只求那一寝春宵,共赴云雨。   “叶二哥,遛街呢?”   姚美娟知道这前一阵子刚搬过来的男人姓叶,至于叫什么,看他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善于察言观色,也没敢去问。   只记得搬家那天,他的那些兄弟称呼他为二哥。   奈何今晚良辰美景,男色惑人。   那一把小心思给胆量充了气,人也跟着膨胀,突然自认为颇有几分姿色,聊骚一下就当得了那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此时叶淮宁正低着头,噼里啪啦地在微信群里跟兄弟们互动,听到有人叫他,才懵懵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便瞧见,对面理发店门口有个大波浪卷女人倚着店门。外面套着黑色的长袍工作装,里面估计穿的热裤,从敞开的袍子里跑出一条光腿,白花花地曲着,明目张胆地朝他搔首弄姿。   他眯了眯眼,门廊晃晃的灯光下,那位浓妆艳抹得像红灯区站街的姑娘。   “嗯。”   虽然没听见她说什么话,但基本的礼貌他还是有的,所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但又实在无心跟这些人周旋,所以招呼过后又低下头。   此时微信群里的聊天走向已经变了,东子开始汇报近期工作。   薛文东:今天进组,给配的女主,你们猜是谁?   薛文东万年男配,但绝对不属于“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观众的”,他属于“男主要宠,男二要打”类型。   路桥:谁?你前女友?   薛文东:她要是我前女友就好了。   薛文东:呸,不对,怎么会是前女友呢?她要是我女友,我天天把她供着,哪儿舍得分手。   江永:→_→不是你前女友你激动个毛线。   路桥:东子还不容易搭了个美女,你让他享受享受卖关子的乐趣。   薛文东:是谷诗啊!   江永:黑人问号脸!   路桥:黑人问号脸兔   薛文东:你们不会不知道是谁吧!!!   路桥:@江永,很红么?   江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只认苍老师。   路桥:+10086。   薛文东:(へ╬)一群肤浅的男人,给我麻溜360度螺旋滚。   谷诗?   叶淮宁一怔,指下停住。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前两天回家他妈给他看过一张照片,“你看看,颜家小子都有对象了,你怎么还一天吊儿郎当的,搞你那些玩意,咋滴,还能招来古代美人儿不成。”   当时他还搂着廖女士的肩,大言不惭地保证,“我老婆本还没攒够,放心吧,你儿媳妇早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拿八抬大轿去迎接了。”   现在一细想,似乎那照片上的女人就叫谷诗!   呵,颜桓之女友?!   那颜家公子他不远不近地见过几次,看着是个笑面虎,其实骨子里黑的很。   不提点一下薛文东,他脑子一热,精虫上脑,主动撞枪口英勇就义的事情还干得出来。   叶二:对方有主了。   薛文东:哥,狗仔都不知道的事你咋知道?   以颜家的财势,怎么可能让八卦爆出来。   江永:二哥说的还能有假!   薛文东:我逝去的青春啊!(T_T)我纯真少男心啊!   路桥:还纯真,以为自己是酸牛奶呢!   江永:过期的,打折不?哈哈哈。   一群损友。   叶淮宁不知不觉中勾起嘴角,看了一眼脚下才继续打字。   叶二:摸头,乖,过几天带上全部家当来看东西。   接下去聊着聊着,话锋突然一转,又扯到了叶淮宁身上。   路桥:二哥,听说你搬地方了,改明儿要不搞个乔迁之喜,热闹热闹。   叶二:别,请还我清净。   薛文东:哥,你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都没有夜生活的哟。   其实薛文东说这句话纯属开玩笑,谁不知道叶淮宁对女人那是出了名的高冷。   他自己就曾经这样评价过叶淮宁。   白长放浪的形骸,浪费落拓不羁的性格,内里却跟他家的那些东西一样又古板又保守。   上辈子极有可能是个迂腐的书生,指不定伤了多少投怀送抱的黄花大闺女的心。   却不曾想--   那头的叶淮宁这回却没有及时笑骂,他不期然想到了下午的梦,还有女人的身子,那细腻的触感浅浅浮上心头……   风轻柔吹响一树的梧桐叶,携来一阵凉意,似警钟,敲得叶淮宁猛然回神。   他才惊觉自己又出了一身汗,他略微烦躁地扯扯衬衫衣领,让身上氤氲的热潮散去。   叶淮宁:先撤了……   话没说两句就下线了。   留下众人心想:这该有多欲求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难以想象自己有双假手,抱头痛哭,压根写不来暧昧,这就是单身狗的悲哀。。。 看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拿下村头二狗子,生一窝狗蛋、翠花的。   ☆、chapter3   宁江的夜晚显得格外平静,从书房的窗口看出去,星火灯光跟萤火一样,闪闪烁烁密密麻麻,璀璨如同钻石的光芒。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突然滴滴地响了两声,叶淮宁刷拉掩上窗帘,走过去。   是姜侯发了份邮件过来,他点开,是一张电子邀请函,伴随着音乐。楼兰风情的异域女郎,薄纱蒙面,性感的黑丝连体袜,“金门拍卖会”几个大字正好嵌在大开的两腿之间,闪闪发光,艳俗极了。   从专业角度看,跟生日贺卡异曲同工,只不过配图更加大胆开放,用色却极不协调。   越看越变扭,叶淮宁噗地笑出声来,弯弯的眉眼隐隐约约从屏幕上映射出来,很是好看。   兴许觉得有些丢脸,尽管身边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捂嘴低咳两声,冷下脸来,才给姜侯回了份邮件,告诉对方自己后天到,末了还顺便吐槽了一下这女郎还不如他搜集的画本好看。   金门拍卖会是金门传统的盛会,既然是盛会,肯定不乏好东西,叶淮宁之前也只是听说而已。   但他一向不乐意把大把钱财洒在明面上,所以不太屑于去这些砸钱的场子,不是说他没钱,而是这些被铜臭染了的东西,内里的气运仿佛都要少上几许。   不过今年三月他去九疆的古玩一条街遛达,认识了一个金门的朋友,就是姜侯,因着一头癞子,所以绰号小癞宝。   九疆在概念上说仍然是古城。古玩旧货市场大体分布在小东门内、朱雀路口、城墙西南角、书院门、长乐坊八仙庵以及回民区化觉巷内。这些全国著名的旧货市场,经营各种文物书画、文房四宝以及玉器石雕,让人感受着远古和近代的历史文化气息。   这几处各个特色不同,店铺摊贩货品繁多琳琅满目,多能令人流连忘返。其中小东门内、长乐坊八仙庵、朱雀路口和城墙西南角这三处,叶淮宁倒是常来。   俗话说: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九疆的黄土埋皇上。这里有历代难以计数的帝王后妃的墓葬群。非常发达的古玩字画制伪仿古仿旧作坊的东西成批地从南市流进,真真假假的古玩字画便从这些地方成车成批地流入全国各地。有些东西制作的真是非常精巧。   近年来当代的旧马车、乡村古宅的石雕也大量涌进来。这些倒100%是真货。但大多都用石胶修补过。   叶淮宁一直想买一副石雕,但去的时候逛了一圈都没瞧到合眼的。   他单膝蹲在地上细细瞧着一块石碑,正想着要不要去店铺里瞧瞧,前面突然变得吵吵嚷嚷,一个大嗓门异军突起。   “草,就你这黑不溜秋的破东西,居然想高价卖给爷,也不去金门打听打听爷的诨号。”   叶淮宁循声抬头,对方那坑坑洼洼,似月球表面的头倒先抢了眼。   底下一个粗犷汉子正唾沫横飞地怼着面前摊铺的回民,土黄皮肤,浓眉大眼的模样,一看便是大西北历尽风沙的人儿。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化觉巷内,主要以回民为主,服务态度不大好,别说有些剧组会来拍片子,只要察觉你不像买主就很不耐烦,有时呛人,再狠一点的直接提刀上去。价钱大部分会漫天要价。有时1000块的东西居然能还到10块钱。   叶淮宁来的次数多了,再加上眼光毒辣,没看准了是不会随意攀谈的。眼前这汉子兴许是头一次来,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倒惹得叶淮宁对他感了兴趣。   他视线下移,那汉子腕上绕着檀木手串,色泽亮丽,绝非俗品。   脚下躺着一座砖雕小狗,通体全黑。大约长20厘米,宽10厘米,高15厘米。犹如刚出生十来天的小狗崽俯卧着,刀工流畅,尺寸比较大,包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挺老辣的。   粗略地估计一下,应该是明清时期的案器。   但瞧这大汉面红耳赤的模样,怕是没认出来,以为是假的,所以被人家揪住不放了。   那回民小贩瞪着一双眼睛横他,一边操着不甚流利的普通话,“说谁呢?眼瞎了吧!自己不识货。”   “奶奶滴,你说谁眼瞎呢?”那金门大汉脖子一扬,又吼回去。   叶淮宁眼尖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   “奶奶说的你呢?”   那小贩张口就回,话音刚落,金门大汉张狂的笑声就踩着尾巴接了上去,蓄谋已久。   “哈哈哈,我还说呢?叽叽歪歪的,原来是个娘们!”   四下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讥笑声。   回民小贩黝黑的脸狰狞开来,眼风一扫,旁边左右摊前的回民兄弟悄悄摸上了地上搭棚子剩下的铁棍,根根腕状粗。   叶淮宁见状,还没来得及思考,左脚尖一个使力站起来,右脚顺势往那边跨了一步,上前就熟络地搂住那大汉的肩。   那高原汉子长得真挺高大,叶淮宁183的个子,肩头刚巧撞上他的膀子。   “兄弟,强龙不压地头蛇。”   叶淮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后,抬起头勾着嘴角看向面前的贩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自己也很无奈,根正苗红的炎黄子孙,一身的浩然正气,已经出头了,还能怎么办?索性替他摆平。   更何况人生何处不相逢,能惹得他多看两眼,也算一种缘分。   余光瞥到那汉子略吃惊地扭头看他一眼后,才有闲心注意到两边的小动作。对方身子一僵,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由着叶淮宁搂着自己。   “哎哎哎,这东西怎么卖的?”   叶淮宁笑嘻嘻地问,虽嬉皮笑脸,但眼里掩不住的狂狷,“我兄弟不识货,我瞧着是真的,越看越喜欢呢。”   他想现下最好的脱身办法,就是把这砖雕小狗买下来,既然是真品,左右也不吃亏,人身安全总比钱财来得重要。   他一脸的阳光灿烂,周身仿佛都染上了□□,三月寒天如同小太阳电暖器,叫人心生暖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一个长得漂亮的笑脸人。   回民小贩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仍吊着眼角,眉间皱成一个川字。   语气略带不善,“你谁啊?真要买?”   “那还有假,我姓叶,是你们胡鲁德的朋友。”   胡鲁德,回族人,是九疆城管队的队长,古玩一条街归他管,在这些回族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   事实上,叶淮宁也不熟,单单是他来之前,路乔说有事可以找这位仁兄。现在只不过把他名号拿来应急。   贩子一听,拧眉沉思。   如今网络媒体发达,一点小事就容易被放大,网友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不留神就容易给自己惹上麻烦。   东西反正能卖出去,他没了找事儿的兴致,也无所谓叶淮宁说的真假。遂烦躁地摆摆手,跟赶牲口一样。   “600块,你拿走吧。”   “好勒,谢谢您。”   叶淮宁掏出钱夹,顺带着拿手肘拱了一下旁边人的腰侧,那汉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弯腰抱起东西走在前头。   “祝您生意兴隆!”叶淮宁笑笑,背着手踱着步跟了上去。   两人拐过街角,金门大汉猛地回过身来,叶淮宁抱臂跟着站定。   “你不搞这一出,我也有办法治他。”   叶淮宁听出他语气中强烈的不满,大有怪他多管闲事之意,他也不生气,倚着墙根看他。   “东西不假,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跟人撕破脸。况且你想治谁?这是人家的地盘。”   “你怎么知道不假?瞧着就不像真的。”姜侯怀疑。   看叶淮宁一小白脸相,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喏,东西在你手上了,算我送你的,真真假假,你回去找人瞧瞧就知道了。”   姜侯虽有些憋屈,但也感谢叶淮宁替自己解围,不过他也不屑占人便宜。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叶淮宁隔天回去就忘了这么一回事儿。   还是一个星期之后,姜侯突然打来电话,叶淮宁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欣喜若狂。   “兄弟,你神了,我找了我们这里最权威的老专家才确定是真品,转手卖了4000多,要不把那3400还你,我就占个零头。”   叶淮宁拿着手机站在自家门前,一边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无所事事地踢着路牙子,还没来得及开口。   “兄弟,要不算了,咱两交个朋友吧,下回你来金门我请你吃饭。”   他闻言闷头笑笑,开口。   “叶二。”   “啊?”那头一愣,品过味来。   “哈哈哈,得了,你叫我姜侯就成。”   此是两人交集的开端,这之后,姜侯时不时发来一些东西询问叶淮宁,叶淮宁都予以回答。长此以往,姜侯便对叶淮宁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拘小节,称小两岁的叶淮宁“二哥”。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这一南一北的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建立了。   *   此时同样的夜晚,繁星碎钻一般点缀着夜空。   市里,惠新小区3栋11楼的碎花窗帘里透着温馨的光。   浴室里的灯突然啪地灭了,划拉一声,一个娇俏的身影穿着白色吊带睡裙走了出来,丝滑的布料走动间若隐若现地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露着的小腿又细又直,白皙若凝脂。   颜清之擦着头发回到电脑桌前,□□聊天界面的联系人上,黄色的标签一闪一闪地吸引她的注意。   她点开。   别叫我逗逼:格格,你咋改网名了?   银骑士:腻了。   别叫我逗逼:啧啧,这句腻了整整迟到了十年。   银骑士:上回让你查的车主,怎么样了?   别叫我逗逼:嘿嘿嘿,有情况,谁啊?   银骑士:【王炸】!   别叫我逗逼:【哼都怪你也不哄哄人家 (ˇˇ)哼!人家超想哭的,捶你胸口,大坏蛋!!!( ̄^ ̄)ゞ咩QAQ 捶你胸口你好讨厌!(=ω)要抱抱嘤嘤嘤哼,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大坏蛋,打死你(つд) 】   …………脑子有毛病。   别人不了解窦弼,难道她还不了解吗?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精分,晾晾他就行。所以颜清之施施然地敷了个面膜。   5分钟后~~   别叫我逗逼:人呢???之之小甜甜呢???   银骑士:你有完没完?   别叫我逗逼:(╥╯^╰╥)   银骑士:我明天还得上班,今天站了一天,现在浑身都痛。   要么说窦弼只能当个小公公呢,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因为颜清之永远都知道怎么让窦弼服软。   凄楚的背景音乐中,他眼前突地升腾起了一个画面:颜清之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无依,起早贪黑地干活……   简直心酸到泪奔,他可怜的格格啊!   他忙不迭地发了过去。   别叫我逗逼:行啊!哈雷street glide。叶淮宁?你小妞春心萌动了吧。   文档甫一过来,颜清之两眼就忙着看信息,哪还有空理他。   银骑士:我有事,先下了啊!   别叫我逗逼:喂喂喂,你这算过河拆桥啊!   然而此时对面的头像已经黑了。   荧光明明暗暗地洒在颜清之的脸上。面前的电脑上满是字的word文档,正上头是叶淮宁的一张蓝底证件照,露着一角白得发亮的衬衫衣领,干净利落的碎发,眉目分明,深墨的眼神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潭水。   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好看,但这一瞬间颜清之只觉得山河万千,都不及他眼中风采。   脸上跟上火了一样热气腾腾的,她欲盖弥彰地拍拍红润的脸蛋儿,既兴奋又紧张。   她最终两手掌相抵,摩擦了几下,像对待稀世珍品一般虔诚地放到鼠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已出场的人物中,你们猜猜谁是最大的傻白甜。哈哈哈,绝对意想不到。   ☆、chapter4(番)   颜清之十八岁成年生日是大办的,请了一堆亲朋好友,趴体开到了半夜。   很累,但她却很开心。   然而,当快乐到了极致,心底最深处的悲伤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就是在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似自己的另外一个人生。   那一生却不够完美,以至于她后来心痛到在床上打滚哭泣。   明明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做梦,但眼睛却死活也睁不开,只能手抓着胸口,额头死死抵着床板,呻/吟哭泣。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心绞痛至死。   然而,   当清晨温暖和煦的阳光刺到她肿胀的眼睛时,她眼睫微眨,仿佛获得了新生。   *   19世纪中叶的中国让人感到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危机。遍布全国的叛乱让政府军疲于奔命,列强的军队攻入神秘的京城则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1861年12月,曾国藩设立安庆军械所。曾国藩原本寄希望于本土工程师可以很快掌握西方先进科技,尤其是军工技术,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条道路远比预想的困难。在经过和中国近代第一个留学生容闳的交流之后,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制定了建立“制器之器”工厂的目标,而承担这一使命的典型代表正是江南制造总局。   以上都是颜清之从历史书上学到的,她没有经历那个年代,但她有幸记起了那以后的一段日子。   ——————历史分割线   1892,清光绪十八年,壬辰,亦是龙年。   这一年颜清之的兄长颜桓之在江南制造局公务厅被提拔为厅长。   三月的江南。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片刻似乎缓了下去,只听得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拨慢了的石英钟。   柔和却带些凉意的春风把颜清之放在腿上的书又吹开了一页,她裹紧身上的披肩小袄,从榻上抬起上半身,朝外间喊,“吴妈,您给加个炭火。”   “哎,稍等啊!格格。”   颜清之祖父早年跟在皇帝身边立了大功,所以被封了一个小小的外姓王爷。这老一辈的奶娘,老妈妈们与荣有焉,从小时起就爱叫她格格,纠正没有效果,索性自己就默认为小名使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厚实短褂的老妇人拨开珠帘,提着炭进来,往颜清之榻底的铁炉里扔了几块。   “哥哥回来没?”   “没,想必局里事多,你也知道,他刚升迁,接了一个烂摊子,内部得好好整顿整顿。”   “又不需要他造大炮舰船,怎白天都见不到人影。”颜清之嘟囔。   两人正说着家常话,外面突然变得吵吵嚷嚷,隐约能听到颜桓之拔高的声音,似乎带了戾气。   “好像是桓之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吴妈给她掩好毯子走了出去。   颜清之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还从未见过她哥如此高声说过话。   似乎进了门,嘈杂的声音被留在外头,只余两道异常清晰的音色,最终停在了大厅。   一个,她知道,是颜桓之。   另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清冽如泉。   却从未听过。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   “具体的数目我不知道,但所有的原料钱和后勤补给都得到位,你看着办吧。”   “呵,所有的?你讲得轻巧,我又不是南昌的布政使,你当财政拨款全得听我的。”   “那我不管,反正总督的钱拨下来都是经过你们公务厅的。”   这谁啊!跟她哥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正认真听着,帘子突然响动,颜清之抬头一瞧,是吴妈回来了,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瞧见了,瞧见了,桓之跟人谈事情呢。”又自言自语,“那人长得真是奇怪!”   除了偶尔出去买东西或者游玩,颜清之基本呆在家中。   无趣时就爱看些能人异志,山河游记。   颜清之来了兴趣,有那么好听的声音,不会长成丑八怪了吧!   “头发剃得比喇嘛稍长点儿,袍子只有腰那么长,那两条腿跟竹竿一样露着。”   颜清之看吴妈手舞足蹈地比划,像耍猴人一样,就笑,“吴妈,你没瞧过洋人吗?”   这不就是街上那些洋人的装扮?她还见过她哥跟人家说过话呢。   难不成外面那个是洋人?   中国话说得真好!   吴妈摊手,“我整天呆在家里,哪见过那稀有人种哦?那人除了装扮瞧着跟咱一样啊!”   哦?不是洋人?   颜清之心里痒痒的,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依照一个人的特质总能无意间描绘出那人的长相。   比如声音,比如字迹。   愿意将人想得无限美好。   “我过去看看。”没等吴妈答应,她就急冲冲地下了榻,跶上鞋。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别给冻着咯。”   虽然有些不情愿吴妈拿厚重的长袄将自己已然快要发育成熟的身子遮住。但又一想,如果是个老头子,或长相不佳,被瞧去了岂不吃亏。   ——   颜清之站在廊前时,看到大堂里两个相持的身影。颜桓之面朝她,一脸微薄怒容,另一个背对她,背影僵直。   均是身姿挺拔颀长的郎儿。   她突然一下子有了怯意,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大胆了。怎得颜桓之跟外人谈事,她一个女眷兴冲冲地跑过来,这算哪回事儿啊。   她踌躇不定,刚想回去,倒是颜桓之先看到廊下孤零零站着的她,略微惊讶地唤了一声,“格格,你怎么过来了?”   没办法,颜清之只得硬着头皮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   背对着她的那个人也跟着转过身来。   怎么说呢?   在颜清之前17年的生命中,颜桓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毕竟是一母同胞,她对自己的长相也很有自信。   然而那个人转过身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不前,耳边只听到檐上的雨水滴到大缸里的声音,滴咚,滴咚。   就像她的心跳声。   清冷鲜明的眉目,墨黑的瞳仁亮得颜清之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似很神奇,但确确实实,她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因一个人的眼睛喜欢上了这个人。   所以之后很多次,她都跟他解释,我不是看重你皮囊那么肤浅的人,我是从你的眼睛看到了你整个灵魂。   他就笑她:这还不够肤浅,单从眼睛就直射到了灵魂。   但,有些人,有些事,就是我们无法用常理解释的。   “我妹妹。”颜桓之脸色缓和了些,笑了一下,跟那人介绍。一脸和煦,仿佛刚才争论的不是他们两个人。   “格格,这是叶淮宁。”   颜桓之催她,   “叫叶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必要强调番外除了重大事件符合历史,发生在小人物身上的事件纯属虚构,因为想起那个时代总是万分感慨唏嘘,所以选了作前世背景。 为了表达更贴切,看了很多资料,但毕竟知识储备过少,难免有错误,还望轻拍。 最后的最后,看了很多清末资料后,我幡然醒悟,我一直在干什么?想干什么?我写的是言情小说啊,不是史书啊! (T_T)确实没用上那么多知识。   ☆、chapter5   大西北的荒漠,一望无边。 几只秃鹫突然咕咕惊叫,扑地张开双翅,往远处飞去。   接近地平线处,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沙漠里快速前行的蝎子,出现在视野里,隐约听到引擎发动机的声音。   “叶二哥,你慢点儿!”   副驾上的男人高高壮壮,癞子头挨着车顶,久未拾掇,冒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渣,比那李逵还张飞。   此时他紧紧抓住屁股下的皮椅,狰狞着脸。   金灿灿的黄沙将整个车厢都映得发了黄,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脖子处的扣子未系,光洁的脖子露着性感漂亮的喉结。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修长完美,袖口挽到手肘处,衣饰不算整洁,细看之下,衬衫上还浮着一层细细的黄沙粒。   大约拜这恶劣的环境所致。   叶淮宁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心下细想,这姜侯在漠北这地儿,朋友还挺多,他一下飞机,就能随手揽到辆车过来。   他虽然没回答姜侯,车速却降下来了,晓是如此,在凹凸不平的塞北大漠,也是够呛。   姜侯刚想开口说话,恰逢车子越过沙丘,砰地一声,自由落体。他上齿往下一磕,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嘴。   行了半刻,远远就瞧见一道沙土筑成的城墙,鼓楼边隐隐露出城内建筑金碧辉煌的一角。   墙头竖着一面旗幡,白边黑底,此时正迎风招展,大气磅礴,似有那砜砜的风声作响。   叶淮宁调整了一下方向盘,朝着城门笔直地驶了过去。   “这里之前是处影视城,但因为条件太艰苦,剧组很少来,所以就荒废了。”   姜侯咽咽干涩的嗓子继续说,“被地皮大亨包下来发展成了特色商业街,嘿嘿。”   几声嘿笑猥琐至极。   叶淮宁:“这拍卖会,是谁揽的活?”   姜侯看他,“西土城的滚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听说是清朝正白旗子弟后裔。”   八旗?叶淮宁眉一挑,清冷的眉目瞬间染上春/色,“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那套?”   看他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当个玩笑听了去,姜侯急了。   “哥,你别不信啊!人还有一批死忠世代留下来了,在西土城他牛着呢!没人敢不敬”   他再有能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知道了。”叶淮宁瞧他黝黑的脸急得发红,笑着应他。   真是的,他看着是那种随便找事儿的人吗?   对方侧脸平静无波,也不晓得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姜侯暗暗吐出一口气。   城门后拖出一条石板路大街,两边各式仿古客栈摊铺,原本就不够宽,现在两边的摊户各占了一些地方,遥遥望去,熙熙攘攘,全是人。   车子进去,行动间比贪吃蛇还贪吃蛇,蛇身要尽量避免碰到果子实在不够方便。   整个基地城不算很大,叶淮宁想了想,给了点钱,将车子寄放在了城门口。   之后 ,姜侯充分发挥东道主的架势,亦步亦趋地领着叶淮宁往前走。   金门虽然不太有剧组光临,但却备受游人青睐,来大西北的人总会绕着路过来看一眼,建筑风景独特是一方面,娱乐活动丰富且别具一格又是另外一方面。   叶淮宁他们刚走两步,手里就被人塞了一堆传单。   “兰山篝火晚会”   “龙门客栈开业第一天,酒水免单”   “楼兰风情舞蹈”   ……   姜侯往下又翻了几张。   “金门拍卖会!”   跟电子邀请函一样一样滴传单,姜侯看着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满脸的胡渣都皱到了一块儿。   他边看,手边无意识往旁边摸,却抓了满手的空气。   赶紧抬头一看,叶淮宁双手插兜,身姿挺拔地走在人群前头,不时站到路边看摊上的古玩玉器。   如果那群发小看到此时的叶淮宁一定会大惊失色。这还是他们洁癖的叶二哥吗?   衬衣发黄且皱巴巴的,裤子鞋子不知道沾了多少灰。但架不住唇红齿白,气宇轩昂,在这儿遍地裹着袈/裟,带着毡帽的西北糙汉子里,也宛如一股清流。   “哎,那是不是来拍戏的明星啊?”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姜侯一扭头,右侧的两个女游客正偷偷摸摸地对着叶淮宁的背影拍照。   而沦为镜中人的某人却浑然不觉。   仿佛胸中的骑士之魂燃烧,姜侯走上前去仗着身宽体胖挡住镜头。   刚想开口说话,面前突如其来的一根指头差点戳瞎他的眼。   “这个怎么样?”   他对着眼睛,叶淮宁食指轻佻地挑着一枚扳指,正晃在他眼皮子底下。   姜侯推远了一看,是枚虎骨扳指,看包浆似乎有些年代了。   他低头细瞅,年岁久了,那扳指打磨得光光溜溜,泛着牙黄色的光泽,只在中间有一道朱砂红,一看便是弓弦勒出来的。即使没有高倍放大,可姜侯却又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这是枚好东西。   他没出声张扬,只抬头,一下子对上叶淮宁深潭一样墨黑的眸子,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他。   半晌,倒是叶淮宁噗地一声先笑了,笑得姜侯蛮尴尬的,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哪有两个大男人当街眉目传情的。   “二哥,你是要买了这个?”虽说是个好东西,但这清代的虎骨扳指在世上并不少见,叶淮宁未必没见过。   叶淮宁神秘一笑,没说话。只拿拿右手食指套着扳指转过身。   他对着大街尽头那金黄的檐顶,左臂打开,右手食指微勾,微微后仰,而后右肘慢慢后拉。   完美的姿势,仿佛有张无形的弓在他手上。他闭上左眼,将弓拉到大开。   周围的人都屏气吸声,盯着叶淮宁箭尖所向,等着那千钧一发,所向披靡的呼啸之声。   然而,   大家正聚精会神,拭目以待之际——   “戚,可真够累人的!”叶淮宁似是没注意到自己成为焦点,他募地软下身子,仿佛突然泄气的皮球,毫无知觉地甩了甩右手。   “老板,这扳指怎么卖?”他拔下扳指。   脸色黝红的汉子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夸赞,“您真识货。”   叶淮宁唇角轻扬,随意的,将扳指在手心隔空抛了两下,很是轻佻。   “看您初来乍到,要不便宜一点,就1000了。”老板一边瞄着他的神色,一边打着商量。   看来对方不识货,这扳指少说也有1500。姜侯看着叶淮宁掏出薄薄的黑色钱夹,数了十张递过去。   头一次遇到这么利落的顾客,那老板脸上霎时笑开了花,倒是姜侯鼻腔里不爽地喷了一股粗气。   似替那扳指不值。   “您再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小贩招呼。   叶淮宁当真又晃了一眼,而后两手一摊,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怎么办?好像没有了!”   姜侯:( ̄_, ̄ ),这孩子,实诚。   买完扳指,叶淮宁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放在手上来回把玩。   姜侯怕误了事儿,赶紧把他拉到路边,将传单递过去。   “就今天晚上了,你刚来,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叶淮宁似笑非笑地将传单来回翻看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姜侯突然问他,“你还有收藏画本的癖好啊!”   “嗯?”   “那有没有李渔的……,嗯,就是那个……。”   姜侯脸皮再厚,也只能点到即止。   叶淮宁一怔,扭头盯着他看,眼里戏谑的笑意犹如碧波,层层叠叠地拢了上来。那笑意将看得姜侯越来越尴尬。   两个男人之间,有啥不能说?   李渔,浙江兰溪下李村人,原名仙侣,号天征,后改名渔,字笠翁。明末清初杰出的戏剧和小说作家,对茶文化素有研究。   叶淮宁要是天真地以为姜侯想要探寻戏剧或者茶文化就太蠢了。   因为李渔除了一些出色的戏剧广为流传外,他还有一部作品号称天下第一风流小说,为清代著名禁/书。   此书无清代早期刻本,仅以抄本流传,日本人购得抄本后拿回国内刻梓出版,所以,现在国内见到的,基本全部为日本流入国内的日本和本,而目前,所见此中国晚清本极为难得。   叶淮宁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出售过私密巾箱小本,但也没有过多留意。   “没有!”   他诚实地回答。   姜侯顿时不做声,那失望的表情让叶淮宁忍俊不禁。   “那你上回还说什么不如你搜集的画本?”   天地良心,他上一次回复里的画本,是指自己搜集的仕女图及古籍,谁知道对方会想歪。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还不如这个?”叶淮宁指着传单上浓妆艳抹的女郎,脸像散了的调色盘。好笑地发问。   “哎,不管了,不管了,我是个粗人,比不得你有文化,有追求。”姜侯一窘,摆着手走远了,没让叶淮宁看到自己泛红的耳根。   叶淮宁无言以对,站在他身后捏捏挺直的鼻梁,自言自语道,“我没有那本,不代表其他的我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吗?点击和收藏……口怕(╥﹏╥),裹紧我的小被子,继续去存稿   ☆、chapter6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萧瑟的风沙,夜色下孤零零立于土坡上的秃鹰。   这一袭墨蓝辽阔的剪影,上演着一场静态的皮影戏,深远而又孤寂……   一堵城墙之后,却是另一番情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煞是繁华。   今晚最热闹的,莫过于金门拍卖会。   姜侯进了家小旅馆,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当地的民族服饰。   是大西北很多男女都穿的高领衣服,大襟有衽的长袍,束着蓝腰带,佩了一柄弯弯的腰刀,最后又戴上一顶圆筒平顶镶边的白毡帽。   穿成这样,一是保暖,二是融入环境,装装样子,少数民族人民都很团结,这样方便办事。   收拾妥当之后,他去敲了隔壁的门。   “进。”   屋内是叶淮宁的声音。   姜侯推门进去,叶淮宁两腿跨坐在床边,正低头盘着手机。   屋内摆饰原封不动,一看人就没动过。   他一扫,床头柜上的东西还是整整齐齐地放着,叶淮宁仍然是白天那身灰扑扑的衣服。   “二哥,你怎么没换衣服?”   伸手扯过旁边那套花花绿绿的服饰,环佩饰物随之叮叮当当响起。   叶淮宁提在手上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这个吗?不习惯。”   姜侯操着老妈子的心,“这儿夜里风大,穿这个保暖!”   “不用了,我一向穿得少。”叶淮宁伸手勾过背包肩带,解释,“我带了衣服的。”   他扒拉出一件黑色的机车夹克套上,前面一排排的金属拉链差点闪瞎姜侯的眼睛。   叶淮宁没注意姜侯的神色,只顾着用黑色马丁靴换下白天穿的黑色匡威板鞋,裤腿全部束进去。   站起来时整个人又挺拔了几分,头顶小旅馆暗黄的灯光,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姜侯就看着他从风度翩翩的男子,几秒变成放浪不羁的二世祖,衣服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杀马特。   果然,还是要看穿的人是谁。   他能感觉到对方不单单是衣服变了,连气场也变了。   仿佛随着夜幕降临,黑暗吞噬苍穹,隐藏在暗处的人格也被释放。   一瞬间姜侯恍悟,怪不得黑帮的总爱穿皮衣皮裤,原来是有光环加持的作用。   叶淮宁把虎骨扳指戴在右手食指上。他挽着袖口,一抬头,见姜侯愣愣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没什么。”   *   “金门客栈”   头顶富丽堂皇,四个霓虹大字分外显眼。   叶淮宁玩味儿地抬头一看,这檐顶不就是今天中午自己瞄准的那个靶子。   那翘起的小小金色龙头,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门口站着五大三粗的保安,姜侯卸了装饰的腰刀,给了邀请函,正要招呼进门,回头一看。   叶淮宁立在不远处,像商场橱窗里的男模,扬着头一动不动的。   也不知道是人惹眼,还是装扮惹眼,进进出出的人都要投去几条视线。   他低低唤了两声,“二哥,二哥。”   叶淮宁看过来,无所谓地笑笑,大踏步跟着他进门。   这种仿古建筑,外面看着似龙门客栈,气宇轩昂,架构比较古老。其实内部已经完全掏空重建,只留下了一座时代的空壳。   圆形空旷的大厅,正前方是拍卖台,上面挂着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此时正轮流放着今晚的几件拍品。   地上铺着深灰色的羊绒地毯,两人站在空旷的大厅抬头往上一瞧,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从三层楼顶直泻而下,大厅中空到顶且是螺旋上升的。   难怪没看到什么人,这一圈一圈的全是雅座,护栏围着,竞拍时直接凭栏眺望,喊上两句即可,倒像古时说书听戏的。   叶淮宁眸光一闪而过,挑眉笑笑,“有点儿意思啊!”   姜侯作为本地人,颇为自豪,“那是,全是大手笔。”   他望了两圈,跟叶淮宁说“咱上楼吧,定的座位在二楼。”   两人上了二楼。   姜侯这算是第一次来,也是多亏了叶淮宁。   这两张邀请函是给他鉴定砖雕的老先生送的。   按着邀请函上的号码,甫一坐下才发现视角极佳,正对拍卖台,液晶屏也是清清楚楚的,此时屏幕上正介绍着一个明朝的香炉。   高157cm,炉身直径60cm,由底足连托泥、腹部炉身和头部龙马炉盖三部分组成。   其整体造型仿商周青铜鼎,炉身仿三足圆鼎,炉脚则仿四足方鼎,把圆鼎之柔和与方鼎之刚劲融为一体。   炉盖上的龙马为龙头马身带飞翼,炉之腹足相连处为神龟,炉足为象鼻。   叶淮宁手掌拄着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上。   他估了估,这香炉价钱大概在5~7万左右。   姜侯见他看得认真,没话找话,“这东西,也就信佛的人喜欢买。我买回去,还不如痰盂有用。”   叶淮宁转过头来,哭笑不得地看他,“你也可以买回去把它当痰盂用。”   姜侯:“那不成,这价钱,用了瘆得慌。夜里都怕它主人从坟里爬出来找我。”   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有衣着讲究,金丝框眼镜的学者研究员,也有衣着装扮一看非富即贵的有钱人,附庸风雅的暴发富同样不在少数。   每个雅座之间都有屏风隔着,隐隐约约能瞧见两边都有人坐下。   不多时,公证处的人也到了。鉴定评估师上台讲话,一场拍卖会就这样开始了。   “二哥,你看重哪个没有?”   叶淮宁摇摇头,这些器皿炉鼎他一向买得少,祭祀用的东西,放在家里,阴气都要重几分。   要是猜得没错的话,这最后一个才有可能是压轴的东西。   锤音阵阵,鉴定师的声音一声快过一声,价钱也一个高过一个,越来越高亢。   这用金钱堆出来的东西总是格外刺激,光听那数目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   叶淮宁始终静静地看着,倒是姜侯啧啧有声,感叹了好几番。   终于,   “各位,接下来这一个可是个好东西——清末的玉佩一枚。”   随着鉴定师打开漆盒,摊开红绸布,屏幕上也开始慢慢360度展示这块玉。   姜侯抓了一把面前的瓜子,正兴趣盎然地想看看谁会拿下这最后一块玉。   旁边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皱眉,扭头一看。   是叶淮宁,他站了起来。   明明灭灭的屏幕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冷冽肃穆。   姜侯一惊,心下疑惑。难道这玉有什么特别吗?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屏幕。   糙米白的和田白玉,玉质细腻、温润,呈玻璃光、油脂光,表面有包浆、皮壶,无沁色。   保存完好。   玉中雕着一朵镂空的并蒂莲,雕工线条流畅,用刀十分简练。   嗯,是不错。   顶端有一个小孔,结绳用的,一般玉佩挂饰都会有。   玉是好玉,只不过放在最后压轴有些过了,姜侯觉得前面那炉鼎都比这个值钱。   而叶淮宁始终站着,眼里只剩下那块不断旋转的玉。   他胸口发闷,呼吸变得不畅。   连姜侯都没注意到,他垂于桌下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似兴奋,似激动,可能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愫交织着一起。   叶淮宁伸手抵了两下却未见好转。   以前碰到喜欢的东西都很淡定自如。唯独这次,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块玉势在必得。   然而,拿到后如何处置,却没有定论。心下一片空茫,仿佛丢失了什么而不自知。   “竞拍开始。”   “3万。”   “三万一次。”   “3万5。”姜侯左边雅座有人喊。   “4万。”   “四万一次。”   “四万两次。”   “四万——”   “10万。”   这一喊,震惊四座。   姜侯顿时雀跃了,“哥,这有个傻逼,10万块钱买了这块玉。”   旁边默不做声,姜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声10万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他仿佛一瞬间被冰冻住,咔吱咔吱地扭过脖子。   幸好叶淮宁仍是定定地看着前面,面容平静冷漠。   姜侯都要怀疑那声“10万”是不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   “10万值啊!真值啊!”姜侯讪讪地开口。叶淮宁的眼光那么独特,这次肯定也没看走眼。   “10万一次,10万两次,10万三次。”   当~,重重的锤音响起,一切尘埃落定。   “嘿,有些人是不是傻,高了4万就能买下的破玉花了10万。”右边的讥诮声传到耳朵里。   叶淮宁仍是一丝不苟地签了支票,他从始至终脸色都很沉静。   姜侯从服务生手上接过暗红的漆盒,转头反讽“哼,有钱没处使了不成吗?有种你也买!”   “你……”   “好了!”   姜侯还想开口,却被叶淮宁叫住。“可以走了。”   *   拍卖结束,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从出口离场。   此时的金门客栈外,却有一个秀长玲珑的身影匆匆跑来,她挤开逆流的人群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放出来了。。。心疼   ☆、chapter7   颜清之走进金门客栈的时候,吊灯已被打开,黄色的灯光如同碎金洒满大厅。液晶显示屏已经关了,黑漆漆的页面。   整个大厅一片零落成泥的景象。   她挤开人流走到角落里,捂着嘴给人打电话,语气里满满的焦灼。   “滚叔,拍卖已经结束啦!你看到我画的那块玉在哪儿?”   “哎,闺女,滚叔也没办法,我只提供场地,不是我的东西啊!按流程来的,你看看还能再拿回来不!”   颜清之愤懑地跺了两下脚。哎呀!就知道你这老头子办事不靠谱。   怎么办呢?   她一个人站在角落茫然地环顾四周,说不清的郁闷。   陆陆续续有人从她旁边走过,她仔细盯着每个人的手中,但一无所获。   不小心看到台前的鉴定师还在收拾东西,她眼前一亮,赶紧跑过去。   “你好,请问有枚清末的玉佩,是谁拍下了吗?”   鉴定师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满面红润的小姑娘,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他抬手指向二楼,指尖方向露着一颗头,头发稀稀疏疏的,极其好认。   “那个,哦!好像还没走。”   两人说话时,雅座上的人突然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颜清之见状赶紧从堂前跑到楼梯口。   刚刚匆匆一瞥,那人是个五大三粗,气势雄浑的少数民族大汉。玉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不像拿回去收藏的,倒手卖掉的可能性更大。   样子也不富态,想来多给点钱就能拿回来。   姜侯笑呵呵地捧着盒子走在前面,没想到叶淮宁这么有魄力,十万就为了拿块情玉。他也没瞧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细想一下,长成他这模样不缺女人追求,想必是有相好了。   好玉配美人,兄弟有喜欢的人,他比自己有了都开心。   叶淮宁走在后面,眼睛一直盯着玉盒露出的一角,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反常。   按理说,这种清末的和田玉他见得不少,那并蒂莲的雕法也算不上完美,但看到它时,整个心都揪着,仿佛有种情愫牵着它,仿佛它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引力。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到楼梯口。   颜清之看到姜侯露身的那一刻,还不待他走下来,就急着开口。   “哎——”   声音却在看到后面那人时突地戛然而止,如弦断的琴音。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叶淮宁,还没想好跟他见面的方式。   她原地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他们走下来。   姜侯走下来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堵着路口,遂轻声唤她,“哎,这位妹子,麻烦让让路。”   颜清之回过神,慌乱间闪躲的眼神一不小心对上叶淮宁扫过来的视线。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叶淮宁先开了口。   “是你?”   咦?他还记得自己。颜清之一脸茫然地看他。   叶淮宁一笑,“加油站小妹妹。”似恶作剧地加重了小妹妹的读音。   果不其然,颜清之眉头一皱,看着就不开心了。   看着对方娥眉微皱,叶淮宁原先些许沉重的心情却募地轻松了不少。   现如今,她披散着头发,千鸟格的妮子大衣,似乎比上次看上去成熟了一点,但叶淮宁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因无他,一是白,二是那双眼睛。水露露的,仿佛浸在泉水里一样清澈。   说实话,被叶淮宁盯久了的颜清之莫名有些害羞。她之前不是这样的,但有了那些记忆后, 整个人都有些变了。不时表现得很像大家闺秀,小女子情态也常常流露于举手投足之间。   她挎了个民族风情的手工十字绣小包,一朵艳丽的牡丹花覆盖了整个包面。   颜清之纤细的食指就在接近腰际的部位,一圈一圈地绕着包带子,眼见着指尖都快消失不见了。   叶淮宁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她扭捏的样子,开口问,“有事儿吗?”   颜清之缠着手指的动作一顿,这才记起自己是要干什么的。   她抽出手指,指着装玉的漆盒,晶亮亮的眼睛不看姜侯,单单盯着叶淮宁,问他。   “那是你买的。”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但叶淮宁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笃定。他看着她再度开口。   “先寄放在你这儿,好好保管,过两天我会来找你买回去的。”   然后颜清之转向姜侯,压低声线,柔柔的嗓音传人耳朵,“你们住哪家酒店?”   姜侯看着眼前一张俏脸,条件反射回答,“埠曲。”   然后疑惑去看叶淮宁,干嘛突然问我?   叶淮宁双手插袋,深幽的眼睛无波地看着颜清之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颜清之是知道叶淮宁一定不会说的,毕竟有过先例。   她记下酒店名字,摆摆手,“我先走咯。”在对面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转身跑了。   跑到门口,又募地停下,回过头来,细长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一脸俏皮地笑。   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灼灼如妖姬,凌凌的嗓音带着破冰的清脆感传来。   “弄丢了有你后悔的哦。”   “古时褒姒误国,诚不欺我!”姜侯看着少女离开的窈窕背影感慨。   叶淮宁眸光闪了闪。回过神来,取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   姜侯似是没听到,转头又问,“哥,你认识的人啊?”   叶淮宁摇摇头,见过两面而已,不算认识。   “不认识?!”那他咋觉得这俩人有JQ。   叶淮宁不欲解释,虽然他也纳闷那小姑娘这一段无厘头的话,“走吧,回酒店。”   颜清之是典型的人前装熊,人后老鼠胆。她跑出来后,蹲在一家饰品店门前,深呼吸做了几套,才慢慢平复激动加忐忑的心情。   一接到滚叔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西北的风沙吹得脸都皴了皮,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鬼样子,早知道昨晚就多敷一张面膜。   身上这衣服好像两天没换了?思及此,颜清之拉开领口,把鼻子埋进去闻了闻。   幸好,没有汗臭味,只有满满的女儿香,她有些陶醉地又多吸了两口。   一切安静下来,颜清之才有闲心思考叶淮宁有没有听懂自己刚刚那几句话。   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简直是女版霸道总裁。   匆匆跑了也只因为自己还没有做好跟他交流的准备,那天才刚见面,现在又见了,远远超出了她的心里预期。   天知道,她刚刚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投入叶淮宁的怀抱,搂住他劲瘦的腰。   叶淮宁不记得自己,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所以她也要重新让自己在他心里站稳脚跟。   她要织下天罗地网俘获叶淮宁,毕竟他的一切,自己都是那么了解。   而现在,那块玉在叶淮宁那里,她跟他又有了命定的交集。   真好!   颜清之的庆幸浅浅地从心口钻出,融入清凉的夜风中。   回到旅馆,姜侯把玉佩给了叶淮宁就打着哈欠进了自己屋。   暗红的漆盒托在手上,叶淮宁能感受到质感不错,他原以为只那玉是清末,现在一看,这装玉的盒子应该是一起的。   漆盒上一尘不染,红梅绽放,琼枝弯娆,静静地躺在那儿,很美。   不过这盒子与玉不合身,倒像是女人用的妆匣,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首饰盒。   盒子似是由印度小叶制成,而小叶紫檀是一种非常名贵的木材。   紫檀生长速度缓慢,5年才一年轮,要800年以上才能成材,硬度为木材之首,系称“帝王之木”,非一般木材所能比。一般都是古代大户人家所用。   叶淮宁把盒子放到桌上,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按上闷疼的胸口。   微曲的脊梁骨如张满的弓,劲韧优雅,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深吸了几口凉气,平复半刻,才指尖轻挑锁扣。   “咔塔”一声,格外脆响。   盒开的一瞬间,仿佛有柔柔的白光从盒子里慢慢溢出来,盈盈绕绕,清清冷冷。   那块玉就这样静静躺在盒内,大红色的绸布衬着洁白的玉,红得艳丽,白得透彻。如红衫裹着玉肌,美丽夺目。      ☆、chapter8   颜清之一晚都跟误穿了红舞鞋的小女孩一样。她一进门就踢了球鞋,哼着明快而low到地心的调子,   “如果你是一枚鱼钩,   那我就是一条鱼儿,   我让你钓;   如果你是一列火车,   那我就是你轮下的铁轨,   我让你天天压着我飞速奔驰;   如果你是一名驾驶员,   那我就是个方向盘,   我让你天天摸;   ……”   一边解着大衣扣,旋转跳跃,一路到了大床边。把大衣潇洒地扔上去以后,又垫着脚跳着芭蕾的舞步进了卫生间,活像一个精分的少女。   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拿着吹风机当话筒,一脚踩在床上,接着吼,仿佛那无穷的喜悦只能通过酣畅淋漓的疯狂宣泄出来。   high过头的结果就是,她到凌晨才慢慢睡着,梦里全是大狗熊在追她,完美诠释什么是“叫破喉咙都没人听见”,跑得那叫一个精疲力尽,拖布麻袋。   她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因为从小生活习惯一直很规律,所以生物钟向来很准,哪知昨天就是个意外……   可能是因为要避免拉窗帘事件,宾馆的窗帘现在都是深色的双层布帘,外面还有一层浅纱,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拉着。   颜清之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还是灰沉沉的,隐约有些亮光从缝隙透进来,浅薄似初露的晨曦。   她以为还早,先去摸了床边的手机,然而锁屏上大大的9点25分如惊雷,直接把她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爬下床,从卧室窜到卫生间,没过几秒又窜了出来,像只小老鼠。   本来还能美美地化个妆,挑件衣服。现在这个时间只能保证没有眼屎,以及不会裸奔出去。   最重要的是,她怕叶淮宁一大早就离开。   好在年龄不大,抹了护肤品后整张脸依然是白嫩嫩的,就是唇色有些浅,没有休息好的憔悴感。   拖了箱子出来,颜清之本来打算直接套件衣服。转念又想,反正现在已经够晚了,再晚能晚到什么时候。   与其随随便便,不如漂漂亮亮。   她破罐子破摔,真的慢下节奏挑了一件荷叶边的黄色长袖连衣裙,配了打底的肉丝袜,出门时穿上了连衣裙同色的风衣。   温度真心不高,上身还好,腿下走动间总有丝丝凉气往里钻,毕竟西北还没到穿丝袜的季节。   颜清之背对风向,沿着路沿倒着慢慢朝前走,她从挎包里掏出口红仔细给自己抹了抹,用的还是传说中的斩男色。   最后对着化妆镜练了几个比较魅惑的笑容,一笑倾城。   其实,她以前并不喜欢颜色那么艳丽的口红,血盆大口似的,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显得自己稍微成熟风范一点。   遇到叶淮宁之前,颜清之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么骚气,情愿将自己最女人的一面展现出来。   她现在的心态完全符合微博上的一个段子:   「“感觉遇到你之后,我变得好老套;   想牵手逛街,想吃爆米花看电影;   想像家人一样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   可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   那时候我总以为自己是一匹脱缰的野   马。” 」   可能颜清之的套路还要更深一点,毕竟她想跟叶淮宁一起干的事还要更多。   跟着千度地图走到了埠曲酒店,一路上颜清之收获了不少的关注度。大风沙天气,穿得如此摩登洋气,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比大西北的湖泊还少。   **   叶淮宁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里吃早饭,面前的大块窗户正对街道。   风将一个女人的满头青丝牵得如同海底漂浮的海藻,四下飞舞。她一手抓着手机护住胸口,一手拉着风衣下摆贴着窗户从那头走向酒店大门。   眼看着就要走出视线,窗户边却猛地又晃回来一个人影,吓得叶淮宁一愣。   窗户外,颜清之瞪着眼睛跟他对视,隔着玻璃,略显吃惊地看着他,风将她的发丝扯乱,像面纱一样,遮掉了下半张脸,唯独红唇和尖俏白皙的下巴露着,小小的唇瓣,嫣红而明润。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放在衣摆处。   叶淮宁有片刻的恍惚,随即面无表情地重新低下头喝粥,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光速坐了一个人。   “你刚吃早饭呀,我也还没吃呢?”颜清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   “这是午饭。”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叶淮宁侧着头,脸不红心不跳。   骗子!哪有人近10点钟吃午饭的。颜清之就看着他继续装。   叶淮宁喝了一口粥后,突然将右手举了起来,“服务员,来一杯豆浆……”。   他询问地看着她。   “两个烧麦,一个肉夹馍。”   尽管服务员已经走到了身边,颜清之却故意压低声音跟他说。   然后她就更开心地看着叶淮宁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跟服务员接着交代,“两个烧麦,一个肉夹馍。谢谢。”   叶淮宁本来就来得比颜清之早,吃得也快。颜清之豆浆还没碰的时候,他就已经擦嘴完事了。   “你吃完后干嘛?”颜清之问他。   “上楼。”   “我也要去。”不经思考的一番话跟屁一样毫无防备地蹦出来后。   颜清之看着叶淮宁异样的眼神语塞,“我,我,我就想去看看玉。”   “我没说要卖给你。”叶淮宁提醒她。   “卖不卖是你的事,看不看是我的事。”   呵,全句都是歪理。   叶淮宁无语,不打算等她。走到电梯口却发现颜清之端着豆浆跟在后面。   正巧电梯到了,后面的人拼命往里挤,颜清之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她一手举高豆浆杯,拼命地叫,“哎哎,慢点,慢点。”   旁边的人见状都从她周围躲进去,生怕那豆浆染到自己的衣服。   颜清之仿佛山寨自由女神像,尴尬地双手举着豆浆杯站在人群之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礼貌使然,叶淮宁也没急着进去,两人反而成为最后两个。   站在最外面的大叔好心地留出了一点空位。   叶淮宁进去之后,颜清之也挤到了他旁边,端着杯子,一脸谄媚地抬头,“还好还好,要是因为我电梯超重了就丢脸死了!”   叶淮宁垂眸,居高临下地撇她,“下回进电梯都记得带杯豆浆。”   “啊?”   “超重了就可以跟别人说,我多带了杯豆浆。”   此话一出,电梯里突然谜一样的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在内心吐槽:仁兄,有你这么哄女朋友的吗?   叶淮宁下了电梯,快要走到自己房间时突然转身。后面小姑娘的豆浆刚刚举到嘴边要喝,一脸疑惑,“到了吗?”   “呵,到哪儿去啊?”叶淮宁勾出了淡淡的讥笑,“我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你就要跟我进房间?你知道我是谁?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一连串的发问,让颜清之懵了。她有些慌乱地四下张望,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哪儿。   是啊!怎么忘了?   她一直以一个熟人的身份看待叶淮宁,然而对于叶淮宁来说,自己简直就是半个陌生人。   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到底是开放到不知羞。还是大大咧咧,没有戒心。   无论哪个,都不是她想要在叶淮宁心中留下的印象。   她握紧豆浆杯,清清嗓子开口, “我知道你叫叶淮宁啊!我叫颜清之,小名格格。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干什么的,但我知道你是好人。”   说了一通后,颜清之歪头看他,“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认识我?”叶淮宁皱了皱眉,却没在意颜清之话语里有些词的引申意义。   “认识啊!金门客栈的人告诉我的,毕竟我要买玉,卖主的信息得稍微了解一些吧。”   两人正对峙着,身旁的房间门突然咔嚓一声开了,姜侯一脸迷糊走了出来。他揉揉眼睛,刚绽放笑容打算跟叶淮宁打个招呼,一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颜清之。   姜侯一脸目瞪狗呆,跟见鬼了一样。他看向叶淮宁。我靠!还说不认识,都一起来开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女主的那个歌是摘的网上的,后面还有恶搞的歌词: 如果你是一条狗, 那我就是一陀屎, 虽然我闻起来很臭很臭, 但你会时常想着我念着我, 特别是你见到我时, 就恨不得一口吃了我, 因为狗改不了□□。 2333。   ☆、chapter9   “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淮宁向上淡淡地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看姜侯的小眼神,就能掌握姜侯脑子里有什么主要颜料成分。   毕竟是明目张胆跟他要过画本的人,他能指望对方纯洁到哪儿去。   见叶淮宁解释,颜清之没头没脑看他一眼。又看看姜侯,跟着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到他房里来看玉的。”   看玉为什么还得到房间里看啊!孤男寡女的,又不是什么机密文件。招呼一声,他就马不停蹄地给送下去了呀。   姜侯没说话,双手抱臂,踮着右脚尖在那儿晃啊,晃啊!带着猥琐的小眼神继续瞟向叶淮宁,嘴里隐约冒着哼哼声。   “你是洗衣机吗?滚筒的,还带噪音。”叶淮宁讥诮地白他一眼。   “哥,你……”姜侯放下胳膊,抖着指尖,怨愤地指着叶淮宁。   早该知道,除了第一次见面他就再也没见过叶淮宁正义的一面,他一度怀疑那天只是恰逢叶淮宁心情好,手痒痒,所以才多管闲事。   帮他就跟救了路边的一条流浪狗一样随意。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进屋,也没打算卖给她。”   叶淮宁眉目疏朗,轻描淡写地解释。手把着门把,转身就要进屋。   颜清之本来端着豆浆杯小口抿着,两眼笑眯眯地跟看大戏一样。   姜侯这大高个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她的看法,说话行为不要太幼稚了哦!   听了叶淮宁的话,半口豆浆含在嘴里,吞不下去了,差点儿当场气得背过去。她反复跟自己强调,要温柔,要淑女,这个人是叶淮宁,不是其他人,被他耍也甘之如饴。   “为什么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的。”她咕噜一声咽下豆浆,在他身后喊。   然而她却忘了叶淮宁始终没说过自己会卖玉,他对不熟的人从来不会多解释一句话。   果然是个富家小公主啊!   叶淮宁回头看她一脸焦虑,挑了眉尖,“无价之宝,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满意啊!不能更满意了!   颜清之内心那是既高兴又心酸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 。   虽然你这么宝贵这块玉我很开心,但这不能作为你收着那块玉的理由啊?咱俩现在啥关系都没有。万一,万一你一时冲动脑子发热转手给了别人,我怎么办啊?   她摸着豆浆杯失落地嘀咕,“明明就是送给我的,我可是它唯一的主人……”所以还是我自己来保管最安全。   不料叶淮宁听到了后一句话,轻笑了出来,如叮咚的袅袅琴音,听得颜清之有些痴了。   “那玉是清末的玉,保守估计是1900年的咧。到今天为止,不多,也就一百多年,敢问小妹妹您今年高寿啊?”   “你……”颜清之被问住,讷讷地张了张嘴,没法出声。难道要说自己的记忆也是个尘封百年的文物?那还不吓死个人。   两人之间似乎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姜侯胆大包天地睨一眼叶淮宁,带着不满。你多大了,怎么能跟小女生这么讲话!   “哥,要不你就卖给人家小姑娘呗!”他一直觉得那10万花得挺不值当的,现在能拿回来,还不抓紧,把握机会。   叶淮宁闻言看向他,眯起眼睛,微微勾了勾嘴角。盯得姜侯一阵骨寒,他转过脸假装眼瞎没看见。   “咳,哎哎哎,要不你们到我屋子里详谈。”   “不需要。”异口同声的拒绝。   姜侯尴尬地摸摸鼻子,手往外泼了两下,“呵,还挺默契。那啥,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屋呆着了。”   哐~一声,撤了。   “人癞宝哥哥都让你卖了,你为什么还留着?”   姜侯躲在门后一个踉跄,差点砸到门,他咬牙恨恨:没礼貌的丫头!白帮你说好话了。有这么给人起外号的吗?关键,,,关键是还他妈这么一针见血〒▽〒。   “已经说了,无价之宝。”   颜清之决定退让一步,她可怜兮兮地睁着剪水双瞳望他,强调。“那你得答应我,不能把它给别人。”   叶淮宁又一次气极反笑了,这姑娘是怎么做到对着一个半陌生人也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他正过身来,双手插兜,吊了眸子望她,“凭什么?”   “凭我出的钱一定比他多!”颜清之鼓着脸蛋仰起脸,桀骜不驯的样子。   叶淮宁凝着眼皮子下底气十足的小脸,突然间反问。   “那我要是想送人呢?”   颜清之想过叶淮宁会卖,会给自己,但就是没想过他会送给别人。   “你……你……你不会的。”她说得自己都心虚。   “你不知道我这次就是来给人带寿礼的吗?”   叶淮宁其实没撒谎,薛文东确实要到宁江拿寿礼。   “这不合适,这是情玉,怎么能送给老人家?”颜清之努力找着理由,她开始有些慌了,捏着豆浆杯的手紧了又紧。   “只要是文物哪里需要分那么细?”   颜清之毕竟年纪不大阅历也浅,此时完全被唬住。她怔怔地看着叶淮宁,眼里的光慢慢碎开,晶亮亮的东西渐渐涌了上来,仿佛一瞬间就能像钻石一样滚落出来。   她梗着嗓子问,“你真要送人?”语气里带着丝决绝的意味,目光里全是道不尽的悲伤。   她们之间的定情信物,怎么能够给其他人!!!   本就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心理逗着颜清之,对方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了叶淮宁的预期。他眸光一闪,嘴巴动了两下却不知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说他在逗她玩?   呵呵,他何时有了这种闲情逸致。   还有,为一块玉,至于这样吗?   至不至于他也不想问,不过现在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极其不舒坦。只觉心底大团大团升起棉花一样的乌云,堵满了他的心口。   “不送了,不送了。”叶淮宁扭过头盯着长长走廊尽头的窗户,刺目的阳光晃花了眼,窗外白茫茫一片。   妈的,头一次这么心烦意乱!他跟一个小女生较什么劲。   “真哒?”颜清之憋回泪水,破涕为笑。   “嗯。不过暂时也不会给你。”他对那玉起的反应也在意料之外,没搞清楚之前,不会给她。   “那行,你想卖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吧!”颜清之从包里递给他一张名片,只有名字和电话。   叶淮宁捏着纸片看都未看,眼见着就要进门。   “等一下啊!”颜清之又忽地喊住他。   叶淮宁皱着眉头回头,她讨好地笑笑,扬扬手里的粉红色手机,说“忘了告诉你,不认识的电话打过来我从来不接,所以你最好现在打过来一下,我好给你加个备注。”   姜侯像只巨型猫科动物,在门后轻轻挠着门板,两眼发光。姑娘,你套路真深啊!   她殷切的小眼神直抵叶淮宁瞳孔,又想到对方对这块玉的执着。叶淮宁掏出手机对着手中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方铃声居然是一段席慕蓉《一朵开花的树》的独白,清浅柔和的女声。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颜清之一把按掉,保存备注完,欢快地说了一句,“好了。”   “嗯。”叶淮宁进屋,关门。静静地站在玄关处。   窗外璀璨绚烂的阳光洒满一室,床单白得泛着光华,他记得那首诗的后几句是——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chapter10   晚上,颜清之躺在床上,咬着手指,反反复复盯着手机上一串手机号痴笑,手机号的备注是mon amour。   她私心地改了法语,意思是 “我的爱”,心里侥幸:一般人应该看不懂它的意思吧。   注完很是羞涩,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觉得自己太肉麻了,有种如同偷看了小黄文的羞耻之心。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一个手机号可以有多种用途,同样牵涉了很多的个人隐私。   颜清之暗戳戳地将手机号输入到微信上搜索。   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将叶淮宁的手机号记熟。想当初,自己的手机号一个星期之后,还是背得磕磕巴巴。   果不其然,一个叫“叶二”的微信号眨眼间就跳了出来。   头像是叶淮宁的银色哈雷机车,很亮眼,她之前在加油站见过的。没有地址信息,相册是空。   干干净净的,就像他的人。   看来是真号无疑了。   知道了叶淮宁的微信,颜清之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她想立马就加叶淮宁为好友,可加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她对叶淮宁的了解,不是特别熟的人,他估计不会轻易同意。   所以她特别地苦恼,验证消息输了删,删了输,反反复复,都快炸毛了。   她脑子一热,去问了好竹马加男闺蜜窦弼。   银骑士:不认识的女人加你,你会同意吗?   虽然她跟叶淮宁比陌生人稍微强点儿,但叶淮宁那么清贵的人,不会轻易地交朋友,更何况还是个“女朋友”。   别叫我逗逼:要看她是干嘛的,搞微商推销的一边呆着去;交友聊天的话~,一看头像,二看那三张照片,美的就加。嘿嘿,毕竟谁都有寂寞空虚的日子嘛!   颜清之默默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真劳烦您老回了这么多字,我都忘了怎么能拿你跟叶淮宁相提并论。   别叫我逗逼:咋了,又要撩哪位汉子。哥哥帮你出出主意。   窦弼虽然是个渣男宝宝,但好歹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同类的心思能估摸个二三,比她强了不止一点儿。   颜清之算是病急乱投医。她虽然内心鄙视这种做法,但又依然虚心请教,潜意识里似乎默认了这种行径是男人的通病。   银骑士:高冷型的咋说?   别叫我逗逼:这世上哪有什么高冷的,有的只是闷骚,你这样……。   在窦弼这样那样的一番教导之后,颜清之又回到了添加好友的界面。她想了一会儿,按照窦弼大师(自封)的指导在验证申请里写——或许,你喜欢梅西?   窦弼说,这是如今网上特别流行的一个套路。俏皮可爱,还幽默风趣。   要让他觉得你是一个有共同兴趣的女生,你对他感兴趣。   颜清之听了他的话,满怀希望地抱着手机。   不到30秒,被拒绝。   此时如果窦弼看到了颜清之一定会以为她脑子错乱了,因为一收到拒绝消息。颜清之就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踩在被子上手舞足蹈。   她有些激动。这是不是说叶淮宁在彼端也同时拿着手机,接收了她的消息。   就像月老的红线一样,他们之间是不是牵着一条无形的电磁波,看似遥不可及实则亲密无间,冥冥中有一股引力将他们引向彼此。这想想就幸福得不得了!   激动了5分钟,颜清之重新静下来,她抿着唇角戳着手机屏,继续添加——或许,你喜欢C罗或者内马尔吗?   还是拒绝。   彼时,叶淮宁正跟姜侯坐在一大排档吃宵夜,姜侯个大胃口也大,叶淮宁停下来的时候,他还叫了一盆毛血旺,油汪汪,红彤彤一片。   “哥,跟谁聊呢?”两人面对面挨得极近,姜侯吞了一块肥肠,满嘴的味儿直冲到叶淮宁鼻端。   “一个找错地的球迷。”   他皱着鼻子,看向姜侯碗里,“这玩意儿洗干净没?”   姜侯大咧咧地把碗往他面前一推,“这个还就要带点屎味儿嚼起来才有劲儿,洗得那么干净不如去买肠皮。”他筷子往碗上一搁,“你尝尝,绝对回味无穷。”   “算了,你吃吧。”   那味儿还是不回味得好。   手机又一声响了,叶淮宁拿起来一看,还是一条验证申请——或许,你喜欢波多野结衣吗?   头像是原来那个球迷的。   说实话,颜清之发出去之前没想太多,窦弼让她发啥她都直接复制粘贴了,真没注意这位波多是谁。   发过去之后,她右眼皮直跳,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个日本女星名字。切换到浏览器去搜了这位,然后她转头就把窦弼给拉黑了。   你自己猥琐就算了,怎么能认为所有男的都跟你一样猥琐!关键要是叶淮宁觉得她猥琐怎么办?   她一直是走清纯路线的好吗!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成功地证实自己被叶淮宁拉黑了!   颜清之气得哟!赶紧改了微信名,换了头像,删了朋友圈照片,伪装出一个新号的样子。   这回她一咬牙直接给叶淮宁发了条短信,“叶哥哥,你好,我是颜清之,有时候不太方便接打电话,能加个微信便于交流吗?”   叶淮宁朋友圈虽广,但大都是直接电话联系,互相加了微信的少之又少,经常在微信上聊天的就更少了,无非他老母还有几个死党。   通讯录里躺列的女人也就廖女士一个,如今有人兴冲冲地要来当第二个。   这个名额不宝贵,但想到颜清之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叶淮宁突然不想这么轻易地给,他干脆没回复。   大排档旁边有一个当地人在跟几个游客在玩牌,来大钱的,吃完夜宵,姜侯就兴冲冲地凑过去看。   叶淮宁抬眼撂了一眼,也没管他。   不到半刻——   “你这犊子,出老千啊!”姜侯大咧咧地喊。   “哪有,你看错了。”   “你这钱盒底下呢!”那桌顿时乱了,几个游客逮着当地人不依不饶,嚷着让他还钱。   还有其他之前被骗的,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场面一片混乱。   “姜侯。”叶淮宁收了手机,站起来,沉着声音叫他。   以后得让这糙汉吃点儿教训,要不然到哪儿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为是自己地盘呢?   姜侯激动地回头,还因识破他人有些沾沾自喜,“二哥,这有人出——”。瞥见叶淮宁的脸色, “咋了?”   “回酒店。”   “这……”   莫名其妙!   叶淮宁给了饭钱,二话不说拔腿就走,姜侯哼了牌桌一声,赶紧跟过来。   *   大排档到酒店前门的路上有一条长长的巷子,此时只听到两人沉闷的脚步声。   空旷的回音令人心悸。   原本只有两个不同的脚步,摩挲的声音却渐渐接近。   “小心!”   姜侯一声惊呼似惊雷,尤在耳畔。   对方突然从背后突然撞来,惯性之大,震得叶淮宁胸腔闷响。他额前的刘海飘扬又落下,遮住了墨黑的眼睛。   “呵,搅了我的好事儿,能让你这么轻易地走。”   两人身后的阴影里走出几个人,姜侯背部钝痛,他堪堪站直身体,一看之下脸色剧变。   领头的是刚刚那个被他揭穿的当地人。   姜侯也是个暴脾气,一大高个被打了,脸涨得跟关公一样,扑上去就是一拳,“我艹,居然敢打爷爷我。”一句话原形毕露。   几个人厮打在一起。   呵!   阴影中的叶淮宁嗤笑一声。   来得还真是快!   其实刚才那一撞,力道不小,再来几下,胸骨都有可能会被震断。   他向来不喜欢惹事,只不过这回却是别人惹到了他。平白无故受了这等疼痛,心里实在不大爽快。   叶淮宁扭了扭手腕。   姜侯之前听到叶淮宁出声,想到他瘦瘦高高的样子,哪能跟虎背熊腰的自己比。赶紧叫唤,“你别过来啊!就这几个渣滓,我两个手指头都能搞定。”   叶淮宁就看着他瞬间被人揍了几拳。他抱臂环胸,啧啧出声,像在看戏,又似是委曲求全,“是啊!我是不应该过去。”   是该让你受受多管闲事的代价。   “有眼力劲儿的赶紧他妈给我滚,别耽误哥几个办事。”那几个混子见有人要加入,狂妄地喊,分明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办?我不会滚,你们教教我。”阴影背后有一把嗓音静静传来,平淡得仿佛确实在虚心讨教一样。   “哈——”   混子猖狂的笑声突地戛然而止。姜侯耳边只听到几声手掌干净利落拍打脸蛋的声音,十足十的大耳光。   身边多了一道阴影,灵活地从几个人中间走过,干净利落地给了每人一击,不致命,但能让人难受半天。   姜侯嘴角破了,站到墙角,嘶嘶地吸着凉气,看着一团人影中格外潇洒的那个,“二哥,练家子啊!”   一个亮着光的黑色块状物体朝他抛了过来,姜侯伸手接住。   是叶淮宁的手机。   “最后的通话记录,拨过去。”      ☆、chapter11   颜清之住的酒店离小吃街不远,早上她去找叶淮宁的时候还路过了一下,是个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   所以能够想象得出姜侯描绘的混乱场景。   内心焦急,她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的,充当睡衣的长款白色体恤拖到膝盖,下面配简单的黑色铅笔裤,光脚踩一双阿迪运动鞋,外面直接披了风衣。   晚上刚洗的头发散着,一路奔跑,在脑后飞舞,于路人鼻端徒留一股清香。   风将脸蛋吹得绯红,有些刺疼。颜清之喘着气撑着膝盖停在路口,她咽一口干涩的嗓子,稍稍歪头一眼就瞧见巷子内杂乱的场景。   赶紧手脚并用地跑了进去。   围在外面的一圈人纯粹是看热闹的,人挨着人,颜清之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里面横七竖八地倒了四个大男人,抱着胳膊大腿哼哼唧唧的,就是没有叶淮宁。   再联想到姜侯电话里仿佛要死了人的语气。一瞬间,恐惧和担忧,将她兜头淹没。   像只破败的布偶,原本就跑得脱力的腿软得几乎撑不住身体,人一点一点地矮了下去。   有人栖近一把提住她的胳膊,止住她下滑的趋势。颜清之懵懵地抬头,直接落入了一双深潭一样幽深的眸子里。   昏黄的街灯下,那人气质出众,卓然而立,眸子里仿佛有闪闪烁烁的星光,让人沉醉。   颜清之眼里还有未褪的水光,她睁大眼睛,仿佛怕自己认错了人。   肌肤上隐隐透进来的温度,让她知道这是她心上的人,他还活生生地在自己身边。   沉默半晌,她轻声问他,“你没事儿吧?我以为你出事儿了。”   叶淮宁一怔,眸光闪了闪,似是没料到她会在这儿。看衣着,仿佛是情急之间直接跑出来的。听意思,又仿佛知道这边出了事儿。   他回头,视线去寻姜侯。   “最近的通话记录是她的!”   姜侯也看到了颜清之。他摊手,很是无辜。   谁知道叶淮宁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一个,自己都不承认认识的女人。   他还以为这又是一个把妹的新套路,想让她看一眼你英勇的身姿,因而从此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现在看来,完全是个美丽的错误。   叶淮宁仰头捏捏挺直的鼻梁骨,有些无奈。他也忘了,早上除了跟路乔通过话,之后还给颜清之回拨过。   是自己疏忽了。   沉默的这当头,颜清之已经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除了衣服乱点儿,好像没有其他问题。此时此刻,一颗忐忑的心才实实在在地落回原处。   她冷静下来,指指地上躺着的人,“你干的。”   “嗯。”叶淮宁喉间轻应,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   颜清之瞬间笑得眉眼弯弯,由衷夸赞,“真厉害。”   那崇拜的小眼神让一旁的姜侯都有些架不住,也不知道叶淮宁是如何做到心如止水,不动声色的。   “清之,清之。”   人群外突然有个苍劲,稳健的声音传来。   颜清之眼睛一亮,扬高了胳膊。风衣袖口滑下,露出一节白嫩如藕的手臂。   叶淮宁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   “滚叔,这儿呢!”   姜侯跟叶淮宁对视一眼,滚叔?   两个保镖排开人群,一个矮矮胖胖的满族男人,挤到颜清之旁边,焦急地拉着她询问。   “出什么事了?怎么刚刚哭着告诉我被人打了。”   来人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的金门滚爷。   深蓝长袍马褂,臂上挂着一灰色烟袋,短发浓眉,很是精神。   “我没事儿……”   颜清之回头看一眼叶淮宁,对方神色不明。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朋友遇到麻烦了。”   她指着地上,“这些……”   “报警吧!”清透明润的男音打断了她的话。   颜清之不解,叶淮宁看着她眼睛解释,“是惯犯,旅游区诈骗,交给警察就行了。”   “那你……”   那你怎么办?警察来了,你可能走不了了,毕竟你动手打人了。   叶淮宁听懂了颜清之未尽的话语。所以他之前才让姜侯给路乔打电话,让他打点打点,随时可以过来保释。   哪知道对方拨错了。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也没做违法犯罪的事。   所以现下,姜侯看他仍是不紧不慢的从容。   滚爷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互动,几十年的阅历,瞬间明了了前因后果,他开口,“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叶淮宁还欲说些什么,倒是姜侯抢先一步,“那就谢谢滚爷了。”说完直朝叶淮宁使眼色。有人要帮忙,还不感恩戴德!   “无碍,你们也算是做了好事,正当防卫罢了,我会跟别人说清楚的。”   颜清之有些担忧,“滚叔……”   滚爷拍拍她,安抚,“早就想整治这些人了,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理法在这儿,他们也不敢闹大。”   他转身跟带来的人交代了几句后,走到叶淮宁面前,两下对比,足足比叶淮宁矮了两头。   他身形虽不占优势,却自有一股服人的气场存在,围观的人眼神中全都带着敬重。   他说话慢条斯理,带了浓重的京腔。   “我家清之就劳烦你给送回酒店了。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不是十分安全。”   叶淮宁眯住眼睛看他,随即微微颔首。   “那位真是金门的滚爷?”姜侯一瘸一拐地走在叶淮宁左侧,颜清之走在右侧。   “嗯。”   “啧啧,没想到你能招来这么个大人物。”   颜清之笑,“哪是什么大人物,家里一个长辈罢了。”   她轻撇头,身旁的叶淮宁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清之手背在身后,踩着轻松的步伐。她悄咪咪地又离近了一点,闻着对方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莫名地觉得很有安全感。   去时觉得格外漫长的道路,如今短得仿佛呼吸之间就走完了。   背后酒店的霓虹灯红红绿绿地印在脸上,此时才觉出凉意。   颜清之裹紧身上的风衣,摆摆手,“我到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她看向叶淮宁,不放心地提醒,“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叶淮宁沉默着点点头。   颜清之抿唇一笑,极快地走向酒店。单薄的长体恤下摆露出风衣,轻悠悠地飘进大门,转瞬不见。   叶淮宁双手插兜,转身往回走,姜侯跟上去,在后面贼兮兮地说,“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   几家灯火,一夜太平。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想来滚爷已经把事情摆平了。   一大早起来,叶淮宁就和姜侯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吃过午饭直接去城门口拿车。   本来姜侯只准备送叶淮宁走,但一听叶淮宁说宁江有多美多好玩,死活都要跟着叶淮宁回去。   这倒遂了叶淮宁的意。   天气突然反常地转凉,姜侯穿着来时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反观叶淮宁依旧唇红齿白,面色红润,鼻梁骨上还架着一顶大蛤/蟆镜,闲适自在。   姜侯走近两步。叶淮宁自墨镜后瞟他一眼。   “我感受感受,你周围的温度是不是与众不同。”   金门拍卖会一过,整个街道似乎都冷清了很多。   大风天,风沙肆掠,路上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走到城门口时,腿边放着箱子,裹得不见脸的颜清之显得格外惹眼。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他们,葱白的手冻得发红。   姜侯明显地感觉身边的人顿了一下。   他扭头问叶淮宁:“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叶淮宁没理会,直接去拿车,姜侯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车,暖气一打,说话都利索了很多。   叶淮宁起步,利落地打着方向盘,车头直冲城门口大路。   “看样子她也要离开,我们捎她一程吧?”姜侯不死心地建议,“毕竟人家帮了我们一回。”   “是你惹的祸,不是我。”叶淮宁好心提醒。   姜侯自知理亏,讪讪地闭了嘴。   眼见着车子快驶出去时却突然打了方向,往旁边开去。   然后他就惊喜地发现车前方的颜清之越来越近。   似是有所察觉,对方抬起了头,一脸迷惑。   还未停下来,姜侯就忍耐不住地摇下车窗。   “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颜清之收起一刹那惊喜的表情,巧笑倩兮,回他“去机场。”   “哎!顺路啊,赶紧上车,上车。”   趁着对方在后备箱放行李,姜侯有些嘚瑟地转头跟叶淮宁说,“看人小姑娘多么受宠若惊,女人就是需要多加关怀。”   姜侯坐了副驾,颜清之只能坐后座。她拉上车门坐好,一抬头便看到车内后视镜里那大大的黑色蛤/蟆镜,黑如子夜的目光强势地落在她的脸上。   烧得人整个脸都是火辣辣的。   叶淮宁轻微低头,收回视线,缓缓开车上路。   只不过那细小幅度还是被颜清之捕捉到了,她的心海里一下子高高扬起愉悦的风帆。      ☆、chapter12   不知道是不是姜侯的错觉,这一路似乎没有来时颠簸,车速平稳得他昏昏欲睡。   细瞅叶淮宁,却没看出什么门道,难不成来了一回,就熟悉地形了?   车内鸦雀无声,甚是无趣,可以说还透着股淡淡的尴尬。   颜清之坐在后面,自从这丫头出现之后,叶淮宁的话仿佛都变少了。   姜侯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屁股底下仿佛坐着火炉,扭来扭去,不知停歇。   他无奈向后,趴在座椅上,跟后面的颜清之没话找话聊。   看温油的漂亮妹子,总比对着叶淮宁的面瘫侧脸来得愉悦身心。   “清之妹子,呃,是叫这个名儿吧!”   颜清之瞄了一眼后视镜。没在看她。   她收回视线,泠泠的嗓音像叮咚的琴音,“姜哥哥就叫我清之好了。”   叶淮宁抿唇,姜侯嘿嘿傻笑,耳根子又烫又软。   “你还是叫我侯哥吧。”   那声哥哥叫得格外动听,多听两下恐怕骨头都要酥了。   猴哥?!叶淮宁心中冷笑三声,八戒可能更好听一点。   “妹子,昨晚滚爷后来联系你了没?”   “嗯,事情办妥了,那些人已经被关进局子里,你们别担心。”   “滚爷办事儿,我放心!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宁江。”   姜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迟疑地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哪儿?”   “宁~江……”   姜侯刷地扭过头去看叶淮宁,一脸意味深长。   一个地方的呀!这心机儿子到底藏了多少小心思。   对方脸上巨大的蛤/蟆镜滑下来,架在挺直的鼻梁上,一双如墨黑瞳从眼镜上方露出来,湿润而专注,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那无知无觉,天真无辜的模样真让人……   姜侯唇间现出牙齿上下厮摩的声音。   “怎么了?”颜清之不知叶淮宁之前跟姜侯说不认识她,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免好奇地问。   “没事,就是觉出最近有人闷骚过头了,骚气冲天,害得我鼻炎又犯了。”   说完煞有其事地吸吸鼻子。   颜清之赶紧翻随身的化妆包,里面有一些必备药品。 “我有药。”   “我没病,该吃药的不是我。”   姜侯制止她,意有所指地瞟瞟某人。   “啊?”   颜清之一脸懵逼。   duang~   车身突然剧烈一抖,姜侯身子一歪,脑袋“乓”地一声撞上车厢。   那声音,沉闷墩重,颜清之听了都替他肉疼。   叶淮宁眉尖轻扬,淡淡开口,“不好意思啊,没看清路。”   姜侯转过身坐好,捂着头上的包。他慢慢递过去一个委屈加怨愤的小眼神。   你猜,我会信你吗?   叶淮宁余光看到姜侯的反应,随后嘴角隐隐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他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将滑下的墨镜给重新顶了上去。   后视镜里他藏着戏谑笑意的好看眼睛,又被蛤/蟆镜给遮住了。   颜清之心底涌上淡淡的失落,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跟叶淮宁搭话,姜侯的询问从前面传来。   “那咱是不是一个班次的?”   颜清之心中一喜,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查看机票,激动之余顾不上安全,趴到前排两个座椅之间。   手肘一边搭一个,长长的头发荡下来,落满了叶淮宁的肩。   她还无知无觉地跟姜侯比对着信息。   “是同一班哎!”颜清之扬高的声音就在耳畔,难掩惊喜。   “不过座位离得有点儿远。”   “没事儿,我跟你换,怎么能把女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呢。”   叶淮宁闻言,不着痕迹地瞟一眼大义凛然的姜侯,右嘴角无语勾起。   呵,他都不知道姜侯如此舍己为人。不过,拿着他买的机票,把别人换到他旁边,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吗?   叶淮宁借着打方向盘的姿势,微微侧身,让颜清之的头发落了下去。肩头似乎卸下千斤重量,因此舒坦了不少。   到了机场,姜侯打了个电话,让别人来把车开回去。   收了手机,他见颜清之正在后备箱取箱子,而叶淮宁单脚踮着,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也不知道搭把手。   姜侯走过去,替她提了出来。   颜清之接过拉杆,“谢谢。”   姜侯余光早就飞到叶淮宁脸上,故意大声回她,“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哥呢!”   话里掩不住的炫耀之意。   叶淮宁抬脚往候机室里走。   看着叶淮宁挺拔的背影,颜清之此刻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她其实很焦灼。   为什么呢?   因为她还记着自己昨晚被拉黑的事儿。要是让叶淮宁知道那个二货是自己,以后就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所以她一直盯着叶淮宁的手机打转。   黑色苹果机,勉勉强强跟她玫瑰金色算情侣款。   候机大厅里,她跟姜侯坐在一排,叶淮宁隔个过道坐在他俩对面。   颜清之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站起身挪过去,“叶哥哥,我手机没电了,想打个电话。”   叶淮宁抬眉看她,那目光跟x射线似的,照得人原形毕露。   颜清之莫名开始心虚,却还得强撑着真诚的脸色。   两人对视。   “妹子,我手机有电。”姜侯突地在后面热情地喊。   叶淮宁和颜清之同时看了过去。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戚戚。   “额,哦”,姜侯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按两下,然后两手一摊,“嗨,我这破手机,也没电了。”   颜清之回头继续等着叶淮宁。   叶淮宁垂眸,将手机递过去。颜清之小心翼翼接过来,赶紧跑到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   “她要干嘛?”姜侯歪着脑袋往那边打量。   “打电话。”叶淮宁伸直了腿,瘫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地回。   “不会啊,刚刚在车上玩斗地主的时候,她手机还有百分了八十的电呢!”   叶淮宁一愣。   姜侯瞪大眼睛,扭头看他,阴谋论,“不会要给你安装那种监视男朋友的软件吧!”   叶淮宁翻个白眼,抱臂侧向一边,并不打算理会姜侯。   眼睛却看着颜清之微微浮动的衣袖。   呵,偷偷摸摸的,像只干坏事的小老鼠。   “她见过你翻白眼的样子吗?同样别有一番风味。”姜侯损他,“最近你高冷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叶淮宁没理他。   没过多久颜清之就抱着手机回来,她努力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却无限沮丧。   是的,没成功。   芒刺在背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没有胆子去打开别人微信,不太道德。   即便,这个人是叶淮宁!   哎!还是回头重新注册一个微信再加他!   “打完了?”叶淮宁坐直身体看她。   颜清之憋出一个微笑,“嗯。”把手机递还给他。   “谢谢叶哥哥。”   转身就要坐回去——   “之前不是要加我微信吗?”叶淮宁低头看手机,慢悠悠地说。   ?!!   颜清之僵着身子转过头。   “我,我回头再加你!”她额角紧张地落下三滴汗。   “哦!对了。”叶淮宁抬头,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喜欢梅西?”   颜清之瞪圆了眼睛。   “内马尔?”   “哦,或许你更喜欢波多野结衣?”   最后投来的那一眼,含义微妙……   **   颜清之后来一直躲在姜侯背后,不敢正视叶淮宁,以此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   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原来自己的一切小把戏早就全都暴露了,亏得自己之前还胆战心惊。   原来同时暴露的,还有自己的智商。   颜清之从姜侯背后伸出脑袋,看着叶淮宁清隽的身影,回想起他逗她的模样,特别想冲上去给他一脚。   上了飞机,三个人都是买的经济舱,只不过颜清之在后排,姜侯和叶淮宁在第一排。   叶淮宁走在最前面,能够感觉得到姜侯高大的身影在身后停了下来。   许久都没人跟上来,他抛着手机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没一会儿,一个细小的影子在自己旁边落下,叶淮宁装作无意地把腿往里收了收。   “谢谢!”一个尖细造作,带着刻意柔媚的女生嗓音。   叶淮宁倏地抬头,一个瘦小的女生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   他皱眉,“这个座位有人。”   那女生恍悟,朝后一指,“哦,是那位大哥的吗?他想陪他妹子,所以跟我换了座位。”   末了,对着叶淮宁绽放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叶淮宁重新坐好,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是吗?”   “对啊,我本来还不想换的咧!”女生压低声线,“有帅哥就不同啦!”   叶淮宁扯扯嘴角,拿起一张报纸盖在脸上,仰面打起了瞌睡。   从头到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chapter13   飞机降落的一刹那,叶淮宁脸上的报纸跟着悠悠地滑下来,露出后面一双清明的墨瞳。   停稳后,他站起身,姜侯和颜清之有说有笑地走出机舱,正好消失在视线中。   舷窗外的阳光洒了一地金霜,耀得人眼前一片白花。   “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叶淮宁垂眸,看久了阳光的眼睛有片刻失真。女生只到他胸口,怯蠕蠕地仰望着他。   他问,“你喜欢梅西吗?”   “啊?”   “不喜欢就算了。”薄唇一勾,叶淮宁利落地跨出座位,下了飞机。   机场透明的穹顶像张开的翅膀,穹顶之上即是蓝天白云,阳光却正好隔绝在外。   大厅内人流不息,心思各异。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机场大厅。   没错( ̄^ ̄),三个人也能用一前一后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宛若连体婴儿的两人在前,一个孤家寡人在后。   这组合甚是奇妙,漂亮女生旁边站着的是一个粗犷大汉,与之配一脸的英俊男人却孤零零地落在后面。   虽然其中的剧情路人完全猜不透,但也丝毫未影响回头率。   走到外面路边,停了一排黄色的出租车。   颜清之站定,当着叶淮宁的面儿对着姜侯“挤眉弄眼”。姜侯会意,凑了过去。   “猴哥儿,飞机上说好了的,别忘了啊!”   姜侯拍拍胸脯,“放心吧!就冲你这声哥我都得答应。”   颜清之眯着眼睛笑,癞宝哥哥真可爱,下回记得给他介绍个像样的美发沙龙。   三个小时的机程,俩人进展神速,仿佛成了闺蜜一般的存在。又因背着叶淮宁达成了某种交易,战友之情油然而生。   从叶淮宁的角度看过去,头挨头,肩碰肩,格外亲密。   亲密得有点辣眼睛。   他一言不发地掏出墨镜戴上,然后漠然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独留了一个挺拔的背给其余俩人。   姜侯余光怎么看都觉得他有股萧索的滋味。   作为哥们,似乎不太厚道,但姜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暗爽。卖了叶淮宁的感觉真好!   不用说,飞机上的座位一事全是他一手操作的,就是想看叶淮宁吃瘪,看他能闷骚到什么时候。   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腻。村头的王翠花和李狗蛋不就是他一手撮合的。现在回想起来还颇有成就感。   当初一看就知道那丫头对叶淮宁存了心思,他叶二哥也老大不小了,索性顺水推舟一把。   叶淮宁后背一阵发凉,总觉得被人惦记上了。   他虽在打电话,耳朵却不受控制,接收到了一些,嗯,他并不,很,非常,十分在意的内容。   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对妹妹属性的女人从来不感兴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太会宠人,只会损人。   但也可能是他要宠的人没出现?   叶淮宁觉得一定是姜侯那破锣嗓子太大,自己避无可避,所以才勉为其难听了进去。   就跟下半/身作祟,兽/性大发,却偏怪罪于今夜月色格外美丽一样,这种心理,我们俗称死鸭子嘴硬。   *   “要不我们送你?”姜侯问。   颜清之刚想回绝——   “送?难道你有车?”   两人转头一看。叶淮宁歪着脑袋,耳朵跟肩膀间之夹着手机。有手却不用,跟残废了一样。   额前刘海随着角度倾斜下来,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他从兜里抽出手,摘了墨镜。耳朵仍贴着手机聆听,眼睛却直直看着这边。   很显然刚刚那句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姜侯吃惊⊙ω⊙,“难道你没车?”   叶淮宁的视线在他脸上落了片刻,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姜侯瞬间风中凌乱。   毫不在意地,叶淮宁收回视线,继续对着手机。   “不是在跟你说话,对,明天你自己过来拿东西吧!”   “戚,爱要不要!还想让我给你送过去,胆儿肥了。见好就收啊你!”   “嗯,就这样……”   他挂了手机,嘴角还残存着一丝笑意,眉目舒朗,清透又张扬。长腿一迈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微微逼近颜清之,“你怎么回去?”   鼻端全是叶淮宁身上清爽的味道,隐隐还带着体温的热气,氤氲缭绕,颜清之愣愣地答,“叫……叫车。”   叶淮宁站直身体,两手往裤兜里一/插,腰一转问姜侯,“反正大家都是出租,送与不送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没……不对啊!   “人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了?”   这还用说吗?   一个有你,一个没你。   感觉上来说,一个是云霄飞车,high到爆;一个是跑跑卡丁车,累到爆。   “你真没车?”姜侯接着问。   “有啊!”   姜侯一喜,我就说嘛!叶淮宁这种人肯定早就是有车一族了。   “两个轮儿的。”叶淮宁一顿,“还放在家里。”   “噗~~”颜清之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姜妈妈在风中乱成了蒲公英。   说话大喘气啊,我滴哥!叫你一声哥,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操碎了一颗玻璃心。   关于家当这些问题,咱能不能回家盖在被窝里说。   两个轮儿的?!!换作我是女主角,都不想跟着你这个男主角混了。   姜侯瞪大眼睛,一副要与叶淮宁决斗的样子。   “哎!”你们能不能听听当事人的意见!   颜清之站在一旁,她哭笑不得地开口, “我家就在两条街之外。”完全没必要送啊!   咔咔~ ,仿佛有破冰的声音,颜清之身体突起一阵凉气,两个大男人齐齐转身看她。   叶淮宁狭长的眼睛挑着一抹桃花凝着她,“那你叫什么车?”   颜清之心一抖,她把箱子拖到身前,“这个……不用叫吗?”   整个大箱子自己慢慢拖回去,不得废了半条胳膊。   “……”   **   三月桃花开,像一条粉色丝带拖了一路,美得炫目。   因为路窄,不方便进去,出租车将叶淮宁他们放到了巷子口便走了   叶淮宁提了背包,动动脖子,站在路口招呼姜侯,“走吧!”   姜侯四下打量,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早就知道江南水乡宁静悠远的氛围,但亲眼所见,感触更深,确实令人憧憬。   比起纸醉金迷,身体一时的放纵刺激,高山仰止,淡泊致远给心灵带来的舒适更加长远。   这么一想,叶淮宁在姜侯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几分!   从背后看他,犹如圣人一样闪闪发光。   “二哥,你这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姜侯揶揄。   叶淮宁笑笑,他往前走了几步,拐进街边的一家修车行。   一辆银色哈雷正停放在堂中央,被保养擦拭得锃亮,如同崭新。   姜侯看得出来,叶淮宁很是喜欢。因为一看到这车,他两眼仿佛都放着精光。   叶淮宁一进门,车行的人就认出了他,笑着打趣,“你不在的时候,好多人都看上了这辆车。”   叶淮宁还未开口,姜侯就急吼吼地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他频频摆手,“看上就看上了呗,反正我们又不买!”   这车,姜侯看得出来,值钱。生怕叶淮宁一个冲动,又拿出10万买一个玉配的气魄来。   没注意车行工作人员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姜侯连忙把叶淮宁拉到一边,“这车四五十万,能够买四个轮的了!”   他比出两根手指头,“两辆,还很像样的。”   叶淮宁一愣,开始有些懵,转了个弯就明白了。继而侧头,饶有兴趣地挑高了眉尖看他,“哦?”   姜侯苦口婆心,“我知道你有点儿钱,但现在谁家结婚不要车不要房?你说,你今天当着人家的面说自己只有两个轮儿的,多丢人!”   他啧吧两声,继续,“你两个轮的能是啥,除了自行车就剩摩托车了。”   “对啊!是摩托车没错。”叶淮宁继续逗他。   “什么牌子的?”   他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然后换个四轮的?   最后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这不是正摆在你面前呢!”   眼见姜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叶淮宁止不住地大笑,他拍拍姜侯的宽肩,“你比我家廖女士还勤俭持家,谁娶了你当真有福气了。”   回去的路上,姜侯一直逮着叶淮宁问,“那真是你的车?”   “嗯。”   “二哥,你到底干什么的呀?兄弟以后跟着你混了。”   “四处溜达,挖挖坟,刨刨土。”叶淮宁漫不经心地说。   “盗……盗……墓?!!”姜侯不可置信。   叶淮宁一个爆栗,“我就差把红领巾戴在身上了。这么根正苗红的人,你看不出来?”   开个玩笑都不懂,姜侯绝对是他见过的外表和内在最不相符的一个人。当初帮他一把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错误。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要说屁是香的,你信不信?”   呵呵,可能信吧!   “我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叶淮宁淡淡地说。   “跟我一样呗!不过,我怎么没你过得滋润?”   同样是收集和买卖古董的,姜侯看自己黄皮糙肉,再一看叶淮宁细皮嫩肉的,生活质量就不在一个档次。   叶淮宁似笑非笑地看他:“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没被饿死也算是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心碎了一地(ノДT),有几个宝宝又离开了我。。。。喜欢的可以点个收藏啥的,让我有动力写文,以后要多跟大家互动。第一篇文,有不喜欢的也可以提出来(?ω? ),别怕,我撑得住!   ☆、chapter14   姚美娟正在店里,有一个男客人,她原先正聚精会神地给人家理脑后的头发,余光突然从镜子里瞥到外面,一抹清隽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条街,那样身影也就属于一个人。   她一下子春`心萌动,小兔乱撞,手下立刻不稳,微微抖了抖。底下那颗脑袋立马豁了一块,露出浅黄的头皮,像绿茬茬的草坪里突然被拔了一块。   姚美娟顿时感同身受,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面前的男人没有察觉,从镜子里眉飞色舞地看着姚美娟,唾沫横飞,从天南侃到地北,仿佛在力证自己见多识广,是个成功人士。   “李哥啊,最近流行一种新发型,我看你这头型挺适合的!”姚美娟拿着推子,从镜子里看对方眼睛,装模作样地前后左右细细打量。   “是吗?”李哥有些惊喜。   “是啊,绝对帅到爆表。”   “那行,你给我整一个呗。”   姚美娟抿着嘴,憋笑。将豁了的那块往下全都剃光了,又从耳朵两边推上去,直直的两条平行线。   片刻——   “好了!”   她站起身抖抖褂上的头发屑,取下李哥身上的围兜。   李哥站到镜子前,勾着脑袋,装叉地向后撸了一把头发,“还成。”   后面怎么样他也看不到,两边少了点,但看上去蛮清爽的,这发型还真没见人剪过。   他一走,店里就没了客人。姚美娟关上门走近里间去换衣服,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叶淮宁那边转悠一圈。   ————   叶淮宁上楼收拾东西,姜侯就搬了他的老爷躺椅坐在门口,温暖的阳光照得他昏昏欲睡。   这样的日子惬意又舒服,他双手垫在脑后,喟叹出声,叶二哥真是会享受。   对面理发店里走出来一个人,从姜侯面前走了过去,姜侯眯着眼睛抬头,突然噗哈哈地大笑起来。   躺椅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嘎吱嘎吱作响,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一样,动两下仿佛就要散了架。   那人驻足,略带不满地望他,“你笑什么?”。   “咿~”姜侯哼哼唧唧地拿袖子去抹笑出来的眼泪,“兄弟!你是我见过除了三胖,最适合这个发型的人了。”   听不出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李哥就问,“三胖是谁?”   “三胖啊!”姜侯想了想,“一个做作到可爱的小胖子。”   可爱总不至于是骂人的词语吧!李哥语气稍微缓和。   “是在你家对面剪的,手艺不错。”   “嗯,改明儿我也去剃一个。”姜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李哥瞅瞅他那月球表面,讪讪地笑,“你可以去试试。”然后昂首挺胸走了。   他一过去,秃秃的后脑勺就进入姜侯的视线,姜侯又闷闷地笑开。   “笑什么呢?”叶淮宁拿着块毛巾走了出来。他换了一件休闲的黑色连帽套头衫,头发湿漉漉的,更显墨黑,鬓角边还滴着水珠。   手一扬,毛巾把姜侯兜头罩住。   姜侯扯下毛巾:“你家对面这理发店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头子开的哟!我怀疑他天天看新闻联播。”   叶淮宁看过去。玻璃店门关着,三色转筒不知停歇,螺旋条纹上上下下。   店面很朴素,就是一般的理发店。   他突然想起,之前有个傍晚,那转筒旁边似乎站着一个女人,跟他打过招呼。   他扯扯嘴角,“你可以去理个发再回来洗澡,我忍你这个发型很久了。”   脚尖在地上踮了两下,躺椅又嘎吱嘎吱地摇晃起来。姜侯看着头顶叶淮宁前后来回晃悠的脸,无比愉悦地说,“清之妹子说过几天带我去美发沙龙呢!”   “是吗?那恭喜你了!”   “你不用这么酸溜溜地讲话,你该考虑考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哥。”   叶淮宁一身黑衣,脸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他带着睥睨众生的眼神,从上而下睨着姜侯,“你该考虑考虑今晚要不要去睡大街。”说完,转身进屋。   “嗨,开个玩笑而已,我是该改口叫嫂子的。”姜侯折过身,努力朝屋里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淮宁哒哒哒地上了楼,姜侯放心了,重新惬意地平躺下来。   刚眯了小半刻,突闻脑袋顶上划拉一声,二楼阳台的窗开了,他惴惴睁眼。   一团黑色的东西如杀器一般迎面从天而降,姜侯吓得以为是自己还未来得及面世的行李,赶紧伸手抱住。   扑鼻的茉莉花洗衣液的香气。   姜侯摊开这件大号卫衣,又恢复了活力,“哎呀,二哥,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娘气的香味啊!”   ……   夜幕降临,四下无声。   空气中静得仿佛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饭桌前,叶淮宁和姜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中央的两碗清汤挂面。   姜侯洗完澡后就穿上了叶淮宁的大号卫衣,依然紧得绷在身上,胸肌肱二头肌被勒出形状,像暴力的斧头帮。   许久,叶淮宁扒拉过去一碗。   “你就是这样招待兄弟的?”姜侯控诉。   呵呵,这还是我从碗橱里搜到的!不然你只能饿肚子。   姜侯拿筷子抄起一坨毫无卖相的面,“不是,你买得起四五十万的两个轮儿,都不能给我整点儿带油水的?”   叶淮宁哐地移开椅子去了厨房,把姜侯吓了一跳。他眼巴巴地盯着厨房方向。   须臾,叶淮宁拿着瓶老干妈出来了。   “呐,你要的油水。”   “我说的是荤!”   叶淮宁拧开老干妈,筷子在里面翻找,不一会儿,夹着块黄澄澄的鸡块递到姜侯面前。   “老干妈风味鸡油辣椒,你想要的都能满足。”   二哥!!!这一点都不符合你美丽的外表,出尘的气质,高洁的形象……   “彭彭彭~”   两人正干瞪眼,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姜侯看他。   叶淮宁:“谁?”   “是我,叶二哥!”娇滴滴的声音,仿佛能挤出水来。   半夜三更,非奸即盗。   姜侯几乎立马打开了微信,一脸的看好戏,同时做好了现场直播的准备。   叶淮宁危险地警告他一眼,看向大门,朗声询问。   “什么事儿?”   “我自己做了点肉脯,送来给你尝尝。”   肉脯?!   还未待叶淮宁反应过来,姜侯已经一个箭步窜到门口,风一样拉开了门。   “叶——”姚美娟的笑容刚准备绽放就僵在嘴角,“你是?”   姜侯毫不客气地接过她手上的盘子,往回走,边虚伪地说,“街里街坊的,你也太客气了。”   姚美娟本来挺尴尬,顺着姜侯的视线一下子看到了坐在里屋的叶淮宁,顿时来了精神。   她不请自进,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不是知道叶二哥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没有个女人照顾,很可能会食不果腹嘛。”   她今夜穿了件长款连衣裙,身姿摇曳地走了过来。那小腰,那翘臀扭得,像电影《青蛇》里的蛇妖,没了骨头一样。   看样子完全是有备而来。   姜侯背对着她,朝叶淮宁挤挤眼,无声地比着嘴型——烂桃花!   叶淮宁装作没看见,他客气地回了一句,“谢谢了。”   姚美娟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您说哪里的话?”   她对着叶淮宁故作媚态,姜侯看得出就差在脸上直接写着四个大字——我要睡你。   对比之下,他家清之妹子真是清纯得可怕!   (颜清之:你确定?)   直接上手捏了一块肉脯塞进嘴里,嗯,果然还是肉吃得过瘾,姜侯也不吝赞叹,“不错,不错。”   姚美娟看着他把整个盘子端在手里,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就怕他全都吃光了,而叶淮宁还没尝到她的手艺。所以略微有些不爽。   “叶二哥,你不尝尝?”   “嗯,天色也不早了,心意我们已经收到,这位小姐姐可以早点儿回去休息了。”   叶淮宁夹了一筷子面喂进嘴里,闲适优雅的样子,姜侯还以为自己味蕾出了差错——面里其实是放了盐的。   小姐姐?!她看上去那么老吗?也就比他大几岁,姚美娟瞬间凌乱,笑容有皲裂的痕迹。   她局促地摸摸脸,难道是今天的妆没画好?   妆容是女人的命根子,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久留,只说,“叶二哥以后叫我美娟就成。”然后匆匆离开,急着回去敷美容面膜。   姜侯跟在她后面锁了门,然后走回饭桌。   “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就不跟我妹子打小报告了。”   “呵。”   叶淮宁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拿来!”   “什么?”   “肉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喜欢老干妈,能当菜直接下饭那种(捂脸)。   ☆、chapter15   叶淮宁回去当天在机场给薛文东打了电话,他已经想好要把之前从九疆淘回来的佛珠串子给他。   但实在没想到薛文东第二天一大早就冲了过来。   看他满面红光的样子,仿佛是来他这儿迎娶黄花大闺女一样。   “东西呢?东西呢?”薛文东一进门就满屋子乱窜,还边嚷嚷。   叶淮宁怀疑楼上的姜侯已经被他吵醒了。   他调侃,“我不在这两天,你过得挺滋润啊!”肺活量都见涨了!   薛文东一愣,恢复嬉皮笑脸,“哪有?”   他一挑眉,捏着兰花指,拿腔拿调地对着叶淮宁唱《伤不起》,“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电话打给你,美女又在你怀里……   叶淮宁走过去,推他额头一把,“你粉丝见过你这样吗?。”然后伸手拿他身后的水壶倒了一杯清水,仰头喝掉。   薛文东转身靠着桌子直乐,“见过啊!我直播唱黄梅戏来着,扮女生。”   呵呵,没掉粉算我输。   头顶的木质楼梯轻微作响,历经百年的老屋似的。   薛文东站在一楼楼梯口,仰着头往上看,似嗷嗷待哺的雏鸟。   他有些害怕头上这一堆腐朽的木头突然塌了,自己绝世容颜毁了没关系,毕竟他不是靠脸吃饭的。   二哥就不一样,他能靠脸带着一堆兄弟吃饭。   台阶与台阶中间的间隙,叶淮宁端着一个暗红漆盒慢慢从三层阁楼走下来时,从缝隙里就看到薛文东一脸的戚戚然。   “你这东西藏得够严实啊?”   叶淮宁从缝里垂首瞟他一眼,没回答。   等他走下来了,薛文东才发现这漆盒也是个宝贝啊。深红的漆面,雕花重峦叠嶂,边角包着铁皮,仍有些磨损,年代久远,但不至于看不出做工的精致。   他不懂行业知识,但至少还有正常审美,突然对里面的东西愈发期待了。   “哥,好东西啊!”   叶淮宁声调上扬,略微臭屁地应了一声,他走到四方桌前,单手在桌上放了一块绒布,而后微微躬身,将漆盒轻轻放了上去。   薛文东一向毛糙加急性子,走到他旁边,伸手就想去打开。   还未碰到盒子,眼前残影一晃。   啪~~,打在了皮肉上的声音,清脆响亮,惊诧一室。   薛文东伸着迅速红起来的手,目瞪口呆地看向叶淮宁,眼神受伤。   “二哥,你干嘛打我?”   他一边“嘶嘶”吸着冷气,一边揉着自己红了一大块的手背。   叶淮宁捂嘴低咳一声,而后面无表情,仿佛毫无愧疚之心,他低头专注地擦着盒子。   “谁让你没洗手。”   “嗷——”。薛文东仰头哀嚎,悔不当初。   瞧我这猪脑子,咋就忘了二哥对这些宝贝尤其珍视,洁癖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严重!(╬ ̄皿 ̄)凸   暗红的漆盒上一尘不染,红梅绽放,琼枝弯娆,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见证时光流逝,岁月静好。   薛文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开盒的一刹那,仿佛有柔柔的白光从盒子里慢慢溢出来,光华四溢。   他跑过去一看,漆盒里红色锦布上平整地放着一块通灵剔透的和田白玉,上面雕着一株并蒂莲。   “咦?”   他疑惑出声。   叶淮宁抬头看他,那有些热切的眼神,让薛文东毛骨悚然。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叶淮宁仍不语,继续盯他,狼狗盯着猎物般。   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薛文东惴惴不安:二哥莫不是跟这些东西待久了,人魔怔了。   以前大家只觉得二哥跟这些玩儿意接触久了,身上难免带着股深沉的气质。   看在大家长眼里,是成熟稳重,深谋远虑;而在他们这些发小眼里,却跟阴郁奸险的算命先生没什么两样。   因此,他们曾经怀疑二哥暗地里会戳小人ㄟ(▔ ,▔)ㄏ。要不谁跟他作对,谁就没好果子吃呢。   所以坊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匡阎罗爷,勿惹叶二爷。   “哥,你别吓我!我胆儿小。”   薛文东窸窸窣窣,颤颤抖抖地从领口掏出自己贴身的长命锁,之前他都不屑让这劳什子传家宝抛头露面,太过丢人。只是碍于姥姥的面子戴在里头,没人看见。今天当头,不得已才将它掏了出来。   行为虽傻,聊胜于无。   刚想摇两下,叶淮宁终于将视线移回他手上。他眸色淡淡,看智障一样。   “你想干嘛?”   “招魂。”   “有病赶紧回家吃药。”   薛文东放心了。还能损他,看来是正常的。   ……   叶淮宁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儿失态。   本来他对这玉的反应已经够邪乎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跟他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扣了盒子问薛文东,“你刚刚咦啥?”。   “那并蒂莲莲心渗红,玉有瑕疵,不像是你能看得上的东西,所以我好奇嘛!”   “你方才怎么了?”薛文东忐忑,像只受惊的喜鹊。   叶淮宁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你格外帅气,一不小心就被闪到了。”   “真的假的?”   他后仰,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受宠若惊,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二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在想该讹你多少钱?”   薛文东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贫嘴的力气又回到身上,“别介,我最近挺穷,你手下留情一点。”   “不是有个词叫君子如玉,嘿嘿嘿,配我刚好。鲜花赠美女,宝刀配英雄。少要点儿,就给了我吧。”他做作地撩了两下自己的空气刘海。   叶淮宁似笑非笑地看他,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这么厚的。   他沉思片刻,又打开漆盒,伸出食指轻轻地触碰到玉佩表面,一股凉意仿佛顺着指尖一路窜到心口,那股闷意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一瞬间突然起了主意。   叶淮宁朝薛文东扬起了四根手指。   “四万?”二哥真是够意思啊!薛文东脸上谄媚的笑纹刚起——   “四百万。”   “噗,四百万?!!”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他瞪着眼睛,“是你弟我一部戏的片酬啊。”   “爱要不要,谁让你演技不行,到现在也只能勉强算十八线的小演员。”   咔咔,薛文东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有异性没人性,活该到现在都没女朋友!   “哎,哥,你四十万给我,我还得考虑三天,这四百万?唔,买回去老头子估计会被气晕了。”   叶淮宁慢条斯理地扣上盒子,拿锦布又把盒子一周擦了一遍。   “不是配你刚好吗?”   “哪里的话,这种高贵典雅的东西我这种粗人hold不住,您这样的才行。”薛文东“马屁精”的绰号不是白来的。   “嗯!所以不给你了。”   “啊?那我咋办?”   感情哥们拿他当鹦鹉,逗他玩儿呢!   “什么咋办?”   “我寿礼啊!”   两人正说着话,叶淮宁搁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叶淮宁掏出来一看,宁江的,是个眼熟的号码。   他灵光一闪,募地抬头往二楼看去。姜侯满脸胡渣,邋里邋遢地拄在二楼横栏边。   姜侯讨好笑笑,无辜地扬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不好意思啊!我一捕捉到四百万就没忍住,发了微信,后面的“不卖”没听到!”   薛文东看看姜侯,看看叶淮宁,满脸茫然,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这位是谁啊?”   没人理他。   姜侯继续对叶淮宁说,“妹子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   他在叶淮宁黑雾缭绕的眼神里渐渐怂了,匆匆说了一句,“等她来了我会解释的。”   赶紧抱头回屋。   薛文东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起来,追着叶淮宁上了楼,连问:“谁要来啊?”   叶淮宁开了房门进去,把书桌上的一个盒子递给他。   薛文东打开,是一串佛珠。   “给你老爹,算我送你的,你可以走了。”   “哎,不行啊!”叶淮宁显然与这位他未曾谋面的女子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关系。   跟这串佛珠相比,这个爆点的价值似乎更高。毕竟叶淮宁也老大不小了,身边的女性朋友屈指可数。除了廖姨,他们这几家的大家长都看着呢!   而且,他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没来得及告诉叶淮宁。   “要来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你不是听到了吗?想买玉的。”   薛文东不信,“二哥,小弟从小到大都跟着你,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   叶淮宁被逗笑了,挑着眉尖看他,“是吗?”   薛文东一急,“你别转移话题。”   “你干嘛这么在意是谁?”叶淮宁回过味儿来,追着他刨根问底地询问女人,也不是他薛文东的风格啊。   他双手抱臂看着他。   薛文东的脸突然沉静了下来,他看着叶淮宁眼波流转的黑瞳慢慢开口。   “温莹姐——”   “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重新把哈利波特八部曲刷了一遍,还看了传说中的《怦然心动》,布莱斯小哥哥好看到炸,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校园男主角。 PS:还在追文的小伙伴可以冒个泡,作者想砸红包感谢你们一路陪伴乀(ˉεˉ乀)   ☆、chapter16   叶淮宁给颜清之回了短信,“你不用过来了,玉没有卖。”   手机还没放下,短信铃声就响起来。他嘴角一翘。   呵,这手速够快!   颜清之:我已经到巷口了!之后的路不认识。言下之意,需要有个人去接。   厚,这车速更快!   叶淮宁走到墙边用力拍了拍,隔壁就是姜侯睡的客房。   “你妹子来了,去路口接一下。”   没过三秒,姜侯不顾形象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扣着皮带冲到他屋里,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薛文东,尴尬地说,“你还没走呢?”   薛文东无语地翻翻白眼,一脸郁闷。二哥最近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怎么不去接?”他问叶淮宁。   “你叫来的,为什么我去接?”   好吧!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那我先过去,你把家里收拾收拾,昨晚的盘子还在洗手池里泡着呢。”   这几句话说的,就好像是有闺女来看夫家,面子里子都要具备,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一样。   叶淮宁抱臂,看他的眼神格外微妙。   “你胳膊肘拐得越来越明显了!”   姜侯嘿嘿抓了头发一把,“这不是给外人看了不好吗?也有损你形象不是!”   **   站在二楼窗口目送着姜侯出门后,薛文东就问叶淮宁,“这是你在金门认识的?”   “嗯。”算是吧。   薛文东了解了,他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温莹姐回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叶淮宁满脸疑惑,“我应该要有什么想说的吗?”   薛文东语塞,突然有些生叶淮宁的气。   叶淮宁拉开衣橱,手刚抓住衣服下摆,露出紧实漂亮的腰线,扭头,“对了,去楼下把碗洗了!”。   “为什么是我?”   他想了想,“那串佛珠作为你的报酬。”   薛文东脸沉,生无可恋。他眼皮一耷拉,一副死鱼样。   (▼ヘ▼#)明明刚才还是白送的!   ……   叶淮宁换了一身白衬衫,拿了脏衣服轻快地下楼,薛文东还带着橡胶手套站在洗手池前。   他好笑,“就三个碗,你这是洗了多长时间?”   薛文东一脸不爽地看他,“我做事追求完美。”   叶淮宁也不生气,“你拍戏要是有这觉悟,早就该红了。”   “钱够花了还不成吗!!!”语气挺冲,炮筒一样。   再没觉出味来,那就过于迟钝了。他甩着衣服走过去,弯腰盯着薛文东的脸看。   “吃火药啦?谁惹你了?以前不是还想当纯粹的表演艺术家吗?”   薛文东垂着头,瞧不清神色,却突然摘了橡皮手套一砸,本来干爽的大理石台面顿时洒满水珠。   他本来就有些郁闷,再一看叶淮宁淡定从容的样子。转眼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小钢炮,突突突地朝叶淮宁开炮。   “你跟温莹姐不是男女朋友吗?她回来你怎么能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叶淮宁脸一沉,“谁跟你说我跟她是那种关系的?”   “你在米国的时候,温莹姐曾经发过邮件给我。”   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又是异国他乡,产生情愫他也能理解,可温莹姐那么好,从始至终专情于他。   怎的他叶淮宁就要让女人没名没分这么多年,这还是个有担当男人吗?   “你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没有?”叶淮宁语气不善。   “没有,温莹姐不让我告诉其他人。”   “你俩关系倒是不错!”他冷笑一声,“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回复你,我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   “跟谁没关系呢?”姜侯容光焕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下意识地接过一句。   跟之前颓唐,满脸络腮胡子简直判若两人。   叶淮宁就奇了怪了,这颜清之到底有什么魅力,那么短时间内就将他纳入了麾下。   “噔~噔~噔噔~”自带音效,他往旁边一让,伸手欢迎。   屋外明晃晃的阳光下,一个窈窕的蓝色身影披着金光,从门外跨了进来。   干净的蓝色连体工装制服,很合身,衬得整个人纤细挺拔,窈窕多姿,如柔软坚韧的扶柳。   颜清之白嫩的小脸首先进入了叶淮宁的视线。她轻快一笑,眼睛里透着股狡黠,像只腹黑的小狐狸,“又见面了!”   叶淮宁点头“嗯”了一声。他语气淡淡地对身旁的薛文东介绍,“颜清之,就是她想买那块玉佩。”   薛文东眼睛一眯,细细打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姜侯:“兄弟,这搭讪方式有点老套了。”   颜清之笑了,一脸明媚,“我记得你,骑的是绿色川崎小火神,那天穿的同色机车服,印象深刻。”   薛文东刚想得意,没想到颜清之末了又解释一句,“因为像忍者神龟。”   叶淮宁嘴角微扬,轻笑出声。他没有察觉刚刚的不快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像云雾一样散去。   那事才过去没几天,况且颜清之也不是一张路人脸。薛文东尴尬之余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恍悟,“你是那天在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颜清之点点头。   这一对话的内容直接惊到了姜侯。   跟颜清之接触也有很多次了,看她衣着打扮,俨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公主。   刚刚到巷口接她,见她穿一身工装服,还以为跟春晚上青岛贵妇穿的阿玛尼是同一个套路,是他无法欣赏的大牌。   原来还特么真是工装!   “我听说玉佩被卖了,所以是直接从加油站过来的。”   她看着叶淮宁,解释。   姜侯眸光闪闪烁烁,独自挪到角落里,举手低头作忏悔状,“都是我的错。”   ……   已经过来了,又不能把人家赶走。   凭空多出三个人,还有男有女,所以叶淮宁的独居小楼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几近中午,又到了考虑五谷杂粮,吃喝拉撒——此等人生大事的时刻。   叶淮宁和姜侯一致主张出门下馆子,昨天那面条的味道他们不想再回味第二次。   而颜清之虽然算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天降如此宝贵的表现机会,她也很想抓住。   不过想到自己的……厨艺,为了自己和大家好,还是不要轻易露出来为妙,所以也点头表示同意。   四个人去了不远处的农家饭馆,叶淮宁做东点了几盘小菜,中间放着一大盆的酸菜鱼,油辣油辣的,看着就很过瘾。   颜清之还没尝,嘴巴就已经开始发麻。她选择默默低头吃着自己周围的凉菜。   “妹子,你怎么不尝尝这鱼。”   “不爱吃辣,也不太会剔鱼刺。”颜清之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二哥喜欢辣哎!”薛文东不经意地说。   颜清之抬头,叶淮宁脸晦涩不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就是喜欢了。   其他三个人就见她突然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泛白的鱼肉,慢慢放入嘴中。   下一秒颜清之直接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   那股子辣味直冲鼻腔,呛得她猛烈咳嗽,呼吸都变得灼热。   她一手扶着洗手池,一手撩水去冲鼻腔和嘴巴。   “不能吃,为什么还去尝试?”   颜清之没抬头,她断断续续地回,“我说……因为你喜欢……你信吗?”   冰凉的水似乎带走了不少麻意和呛鼻的气息。   她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提了上去。   因为叶淮宁说,   “你为什么喜欢我?”   叶淮宁已经想好了,如果颜清之说是颜值这种东西,他马上把她扫地出门,他不信颜清之这二十多年没见过比他好看的人。   他靠着洗手间光滑的墙壁,凝着对面因辣而嘴唇嫣红,像一颗樱桃的女人。   颜清之慢慢回头看他,眼里波光流动,她很温柔地笑,又带着俏皮可爱。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的头发,”不长不短,柔软又坚韧,摸在手上特别舒服。   “你的眼睛,”没见过更让人沉沦的瞳仁。   你整个人,喜欢你的全部。   她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叶淮宁的回应。   不料——   “盆景旁边的那位,你已经快进女厕了。”   颜清之:嗯?(╬ ̄皿 ̄)凸   她顺着叶淮宁的视线往后看,   “有点儿醉了,一不小心就跑到这边来了。”   姜侯笑哈哈地从颜清之身后靠另一侧门的树后面走出来。   颜清之:(ω)!!!   “我这就走!你们接着聊,接着聊哈。”   求知欲让我进来,求生欲使我出去!   反正想听的已经听到了,唯一遗憾的是想看的还没看着。但此时不走难道还等着叶淮宁削自己?   姜侯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的剧情就是要接着第一章的开头展开了。 例行挨个么么哒。   ☆、chapter17   颜清之运气不错(。︿。),人生第一次告白,当天就间接收到了告白对象的回应。   她很想假装开心一下,可是咋开心?你告诉她咋开心?ㄟ(▔ ,▔)ㄏ   *   那天中午吃完饭,叶淮宁莫名其妙说了句有事儿,就脚底开溜先走了。   她跟姜侯、薛文东是吃完饭直接回了他家。   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叶淮宁回来了,不过……   薛文东目瞪口呆,牙签叼在嘴里要掉不掉。   “二哥,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其他两个人同样张着嘴巴,见大人物一般朝他行着注目礼。   “怎么?不好看吗?”叶淮宁进屋,懒懒地倚进桌边的旋转靠椅。   黑裤衬得笔直的长腿在地上轻轻一抡,就在他们面前悠悠地转了一圈。他两手打开,颇有秀一下的感觉。   “好……好看!”薛文东木木地答。   叶淮宁扬眉,转头去看姜侯。   姜侯:“?!”   赶紧伸出大拇指,给予肯定,“真爷们!”   叶淮宁又转了一个角度去看颜清之,眼神中带着询问。   “……”   颜清之从他进屋开始,日了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中午刚深情告白,说喜欢他的头发,他马上就去剪了个跟钉板一样的发型。   他怎么没把眼睛也抠出来重安。   下次说因为他是男人,所以喜欢他;叶淮宁会不会去一趟泰国再回来……   唔,她不敢说,也不敢问!   颜清之偷瞄了叶淮宁一眼,不巧跟他撞了视线。对方那饶有兴味的表情让她一阵气结。她很想赌气说句不好看,但大脑淫'于美色,坚决不愿昧着良心说话。   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扭过头,气鼓鼓的模样。   怎么都不能涨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然而腮边一抹红晕依旧出卖了她,心海里涟漪阵阵:说实话,真的帅到她了!   好想扑上去,抱着啃……   叶淮宁没等到她开口说话,回身看着薛文东,心情颇好地通知,“路乔约我们晚上去皇庭。”   “哦,那行,也好久没聚了。”薛文东说。   他围着椅子转了一圈,再度细细打量叶淮宁,口中啧啧出声,“二哥,你今晚过去绝对会吓到他们的。”   叶淮宁的头发从高中起就半长不短,看着很舒服,柔软贴合。   那让人无比怀恋的岁月里,在很多同龄少女心目中,是流川枫一般的存在。   多少年了,在他们心目中,他同样一直是花美男的形象。   如今,却突然跟《越狱》男主角同款发型,不说好看不好看,单单人看着就戾气了很多。   精致的眉眼整个凸露出来,仿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以前叶淮宁就有市场在,现在是有气场在。   路乔他们不被吓一跳才奇怪呢?   “他俩怎么安排?”薛文东问他。   叶淮宁望向颜清之,神色不明。姜侯他可以带去皇庭,她……   此时,不仅叶淮宁犹豫,颜清之同样烦恼。   她说,“我也去!”   “你去干嘛?”薛文东皱眉,他想不通一个买玉的,怎么到哪儿都跟着?   “皇庭旁边有家迪卡美发,我之前就想带侯哥过去一下。”她强调,“来的时候已经预约好了。”   皇庭那个地方,她哥颜桓之明里暗里被多少投资商拉去过,里面喝酒猎艳样样少不了。   她信得过叶淮宁,但信不过里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   虽然很想回去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待来日重振旗鼓。   但俗话说的好: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好在确实是想要带姜侯去美发沙龙,只不过临时改了地点。   叶淮宁没太在意这个问题,他剑眉舒展,“那行,都有去处,就不用我安排了。”   颜清之还没来得及雀跃,下一秒,叶淮宁看着她,淡淡开口,“你对那周围倒是熟悉。”   他从没注意过皇庭隔壁的美发沙龙叫什么?   颜清之莫名听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她能说是嫂子谷诗带着她去皇庭堵过颜桓之吗?   唔,貌似还不止一次……   *   傍晚,红霞漫天,凉风阵阵。   天空投下的阴影像皮影戏的帷幕,人生精彩的剧集就在帷幕上不停上演。   叶淮宁取了车钥匙,直接下楼。   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机车发烧友,又都是单身狗,不用拖家带口。一个人骑一辆车就能来去如风。   所以仿佛天注定,叶淮宁和薛文东一人带一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姜侯倒是识趣,虽然跟薛文东相看两厌,但还是别别扭扭地爬上他的车。   他高大的身躯一上去,薛文东扶着车把的手一抖,险些连人带车一起摔下去。   他在头盔底下默默翻了个大白眼,臀部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挪。   叶淮宁到车行时多拿了一顶黑色的备用头盔,把它递给颜清之,岂料颜清之背着手没接。   他扬眉看她,示意。   “路上有人会查。”   颜清之踮着脚指指他挂在车头上的白色头盔,“我想要戴这顶。”   叶淮宁好笑地嘁了一声,“事儿多。”却顺着她的意思换给她。   颜清之欢欢喜喜地带上,鼻腔顿时充满了叶淮宁的味道,是青柠的味道。   原来叶淮宁喜欢用这种洗发水。她悄悄记下,想着以后洗衣液,洗发露,沐浴露全都要换成这种味道的,这样……   念头一起,掩于头盔底下的脸募地通红,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抬眼去盯叶淮宁,仿佛害怕对方能够看穿她龌蹉的想法,好在叶淮宁此时压根没注意到她。颜清之慢慢吐出一口气。   叶淮宁戴好头盔,长腿一迈,上了车。   回头一看,颜清之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垂眸睨她,淡淡吐槽,“还需要我抱你上车吗?”   颜清之又羞红了一张脸,她踩着脚踏上车。头盔的挡风罩没关,一时不注意,直接磕到了叶淮宁的后脑勺。   叶淮宁头微微往前一伏,颜清之一急连忙往前,想把他的头捞过来,又是砰地一声。   她不敢动了,回身坐好,头后仰,看着面前黑黑的头盔。   叶淮宁扭过头来,透过那小小的窗,黑如墨渊的瞳孔近在咫尺,清亮深邃。   “我要是没带头盔的话,头都会被你切掉一层。”   低沉的嗓音从头盔里闷闷传出。   颜清之不满地小声嘀咕,“谁会干谋杀亲夫的事儿!”   叶淮宁:“……”   你行,你有理,我无力反驳!   “二哥,你磨磨唧唧的,还走不走啊?”   叶淮宁看了一眼大喊大叫的薛文东,重新转过头来,咔塔,把颜清之的挡风罩给拍了下来。   他猛地一起油门,颜清之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搂住他劲瘦的腰,纤细白皙的双手交握于腹前。大大的白色脑袋特意右偏,靠在了叶淮宁一侧的肩上。   后背柔软温热的身子只隔着一层布,清晰的触感和暖意让他脊骨一僵。   叶淮宁头盔下的嘴角无奈地扯了扯,想跟颜清之说,她的头盔硌到了他的肩骨,很难受。   后视镜里看到肩头躺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脑袋,莫名觉得很萌,很和谐,想想还是没说。   两辆机车在车流中穿梭,上了高架桥之后,颜清之能看到一条条光带在底下流淌,从未感受过的美丽。   想来这也是一些机车族除了速度的刺激之外,追求的另外一种东西。   耳边有风声,指尖也被吹得发凉。   想到叶淮宁只穿了一件棉衬衫,她不由自主紧了紧胳膊,身子贴得更近。手下隐约感受到了腹肌的形状。   薛文东开得飞快,早已迷失在车流之中。   叶淮宁身子一面凉,一面温暖如春。   那姑娘头靠在他肩上也不知道换种姿势,枕得他肩已有阵阵麻意。要不是她手底下的小动作,他都快以为对方睡着了。   前方红灯,叶淮宁一个刹车,颜清之胸口松开,又不轻不重地撞了上去,那感觉……   呵,还蛮有料的!   他耸了耸右肩,颜清之迷迷糊糊地抬头,砰,又敲了他头盔一记。   叶淮宁偏头看她,很好,吓得换了另外一个肩膀。   ……   等他们到了皇庭的时候,薛文东已经停完车,和姜侯站在门口等他们。   他下车后,薛文东就吐槽,“你这速度,比蜗牛还慢。”   叶淮宁斜斜看他一眼,“是吗?下一次约一场,可别哭着求我慢一点。”   他立马老实了,转移话题,“路乔他们已经到了,咱们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哥哥,其实之前也有给他预备的一本小说,以后有机会就写。(*^ω^*)   ☆、chapter18   把姜侯安顿好之后,颜清之刺溜刺溜地跑到隔壁“视察”。   叶淮宁他们很好找,因为那几个人实在扎眼,个个人高马大,衣着打扮又全都人模狗样,想不发现都难。   她暗戳戳地挪到他们隔壁卡座。   服务员过来时,只轻声要了杯橙汁,也不管人家讶异的眼神。   来酒吧居然不是为了喝酒,橙汁外面自动贩卖机里就有,真是奇葩!!!   她视线一直胶着在叶淮宁身上,半天都挪动不了。   再加上人漂亮,气质出众,也难怪正对着她的路乔首先注意到了,他们前脚进,她后脚就坐在那儿了,以为是叶淮宁带过来的。   一张扬,叶淮宁也注意到了她。   这结果,既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   叶淮宁站在她跟前,背对着光线,脸部藏于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虽然不认为自己过来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法律又没规定不准她颜清之出入酒吧,但颜清之却莫名心虚。   “姜侯在做护发,我无聊,所以过来看看。”   她补充:“还有,不是谁叫我妹妹,我都会恼。”   最起码她没恼过颜桓之,现在被叶淮宁一说,像是自己有多么无理取闹,没有礼貌一样。   头顶“嘁”的一声发笑,身影直接压下来,叶淮宁拽了她的衣服袖口就把她拖了出来。   站到走廊,明亮的光顿时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颜清之总算看清楚了叶淮宁的脸,同时也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正对面就是男厕出口,时不时有男人进出,尽管有内墙隔绝视线,但她内心依然涌上淡淡的尴尬。   特别是那些人看着他们,揶揄调侃的目光,怎么猥琐怎么来。   毕竟,厕所这个场合,除了解决人生大事,还是各类激情狗血戏码发生的圣地。   “干嘛来了?”叶淮宁双手插兜,懒懒地问。   “涨见识来了!”   他又笑了一声,爽朗悦耳,很是动听。   颜清之发觉他最近笑得次数越来越多,请容许她自恋地猜测,是她的原因吗?   “你以为我会信吗?”   “……”   暧昧时间已经够长了,再这样下去就没意思了,颜清之准备掌握主动权。   她抬头看他一眼,先发制人,“那你说我为什么过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不信对方还能继续装糊涂。   叶淮宁黑黝黝的眸子凝着她,里面波光闪动,似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良久,他说,“我不喜欢比我小太多的人!”   颜清之直接愣了,叶淮宁如此开门见山还是头一次,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   说实话她没觉得伤心,叶淮宁的挑明反而让她一脸震惊,“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叶淮宁对她的反应没有很吃惊,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他眉尖一扬,煞有其事点点头,“算是吧!”   想干的……不就是……?   还能是谁?   她直接笑开,拍拍胸脯,“年龄不是问题,我年纪比你小,不代表心理年龄也比你小,我很成熟的。”   叶淮宁好笑地看她一眼,而后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是吗?”   我还真没怎么看出来?   挑开了说,颜清之也无所畏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对啊!”   她答,凑近了看他,厚着脸皮打商量,“而且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老牛吃嫩草吗?要不你就考虑考虑我呗!”   叶淮宁摇摇头,拍拍她的丸子,“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还不打算喜欢上别人。”   然后转身打算回卡座,走出几步,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哟,这位妹妹等谁呢?”   他身子一凛,冷冷地回头。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拦在颜清之面前。   笑容猥琐,没说两句话就要动手——   他脚步一抬,就要过去,谁知颜清之甩过背在身上的铆钉皮包直接砸了上去,边砸边吼,“滚开!姑奶奶今天失恋了,心情正差着呢!”   每一下都极尽气力,仿佛有满腔的怨气要发泄出来。   闻者惧怕,见者绕道。   那老男人抱头鼠窜,连连叫饶。   “哼。”她气喘吁吁地收了手,一昂头,潇洒出门。   叶淮宁看着她夺门而出的纤细背影,浅浅笑开,眉目生动,前所未有。   呵!平时看着挺聪明,今天怎么没听懂他说的话!   “艹,贱娘们!别让我抓到你……”胖子揉着眼睛和脸颊,骂骂咧咧地走过叶淮宁身旁。   叶淮宁伸手扣住他的肩膀,“抓谁呢?”   “还不是……你谁啊?放手!”他破皮的嘴角,嘶嘶吸着凉气,没好气地看叶淮宁,肩上的痛感愈加明显。   他勾唇,笑得像勾魂的阎王,“你祖宗!”   **   叶淮宁刚回到卡座坐下,路乔就逮着他问,“那是嫂子?”   叶淮宁低头倒着酒,没承认也没否认。   倒是身旁的薛文东嘁了一声,“什么嫂子?哪里跑出来的丫头,借着找二哥买玉的名头,接近我哥呢!”   是吧!这么显而易见的意图,薛文东这个局外人都看清了,他叶淮宁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小丫头条件优越,心高气傲,七分冲动,三分热血,莫名其妙就追到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在不动声色地表白。   是个男人都很难招架得住!   不过,他该说她这是想要成就一番露水情缘,还是说想要追求真爱。   稍微晾晾也好,热情消退,没准就看出真心了。   叶淮宁转着手里的酒杯,深邃的眼睛看不出神色,倒是嘴角浅浅翘起。   爱情游戏,不是谁想玩就能玩的!   江永刚刚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抽过桌上的纸擦手,“那边有个胖子手臂被人卸了,刚被救护车拖走!”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叶淮宁。   “掉个胳膊还要叫救护车,浪费国家资源。”   “可不是吗?”薛文东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刚刚参加了江苏公考。。。   ☆、chapter19   叶淮宁他们出来的时候,隔壁美发店正巧也走出来一个人,顿时吸引了各方的注意。   那颗卤蛋在黑夜里,反着光,色泽亮眼,像如墨的舞台上突如其来的一束聚光灯。   “二哥。”灯下一声惊喜的呼唤,卤蛋朝着叶淮宁走了过来。   薛文东一行人俱是一愣,停在皇庭门口,等他过去。   闪烁的霓虹灯下,叶淮宁有些不确定,“姜侯?”   那人已然走到跟前,浓眉大眼,可不就是姜侯吗?   叶淮宁一见他就笑了,开口,“果然还是这个发型适合你。”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再是邋里邋遢的月球表面,对着他仿佛都能多下几碗饭。   “这哪还有什么发型可言?”姜侯烦闷地想挠一下头发,突然发现没有头发可挠,只能摸了一把头皮。   本来高大威猛的一个人,硬是弄出愣头青的既视感,傻气兮兮的。   “那里面的人说要先剃光我的头发,好好护养,然后让它慢慢张齐。”   他嘟囔,“我本来不想剃光,但清之妹子掏出来了一张黑金的卡,刷拉一下,感觉大把的钞票就这么没了。头发就这么多,不让他全剃了拉不回本钱。”   “对了,你应该知道吧?妹子刚刚被一个男人接走了,顶好看的一个男人。”   并且那气场得有两米八。   他瞧了瞧叶淮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接走颜清之的好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二缺哥哥颜桓之。   颜清之坐在副驾上,看她哥一身黑衣,墨发俊颜,实在是瘆得慌,她扭过身子刚准备搭话缓解气氛——   “你给我坐好了。”   “哦。”   她宛如一个小学生,回过身坐得端端正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拿着体验人生百态当借口,追着男人四处跑。”   颜清之想要反驳,瞥到她哥冷光闪闪的眼眸,识趣地闭了嘴。   “啊?能耐了是不是?”颜桓之继续数落。要不是滚叔给他打了电话,还不知道这丫头一个人跑到金门去了。   在宁江他还能护着点儿,出去要是惹了事还不吓死他老娘。   颜清之大学专业是公共服务类下的社会工作,大四面临毕业,要交毕业论文。她自己兴冲冲地要调查底层各行各业,交出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   所以大四下一开学就四处跑,干过服务员,卖过传单,送过快递……   颜桓之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事,也就由着她去,谁知这回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了。   天高皇帝远,他又不是只手遮天,这回幸好是在金门,有滚叔护着,下回呢?   “我错了!”颜清之态度良好,低头认错。   颜桓之睨她一眼,“回去再跟老娘认错吧!”   她一脸惊惶,“妈也知道我跑出去了?”   颜桓之鼻腔里哼了一声。   正巧这时电话铃响了,他单手戴上蓝牙耳机,声音异常柔和,前后三秒判若两人,颜清之默默翻了下白眼。   “喂,嗯,我知道了。”颜桓之看一眼副驾上瘦小的身影,回答,“嗯,马上就把她带回家了……”   最后他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颜清之严重怀疑,如果她不在场,这俩人会电话吻别。   “回家再收拾你。”颜桓之警告地看一眼她。   颜清之吐吐舌头。who怕who 回家有妈在,你也不敢乱来。   黑色的奔驰滑入停车房,还不待颜桓之熄了油门,颜清之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冲进大门,廊下吊兰旁站着一个满面温柔的妇人,颜清之扑过去,“妈。”   焦蕙兰一手揽着她,一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多长时间没见了,都黑了,瘦了。”   颜清之抱着她的腰直撒娇,“哪有,人家白着呢?”   颜桓之从她身后进门,敲了她脑袋一记,“多大的人了!”   奇怪的是,晚上焦蕙兰一直没提金门的事儿,看着倒挺高兴。   吃完晚饭,颜清之坐在沙发上啃苹果,颜桓之坐在单人座上发短信,嘴角一抹欠扁的笑容,春意盎然。   她没忍住,踹踹对方的沙发脚,颜桓之皱着眉抬头看她。   颜清之努嘴,意有所指地看向焦蕙兰的方向。   焦蕙兰正站在厨房门口跟人打着电话。   他冷笑一下,低声说,“就你那点儿破事儿,犯得着让老娘担心吗?”   颜清之一瞬间,想揍他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他在店里拿妈当借口,自己能乖乖跟着他回来?!   俩人正干瞪眼,焦蕙兰一脸喜气地走了过来。   “后天,你们俩都没什么事吧!那天温书记女儿过29生日,你们同辈送份礼物过去。”   颜桓之一脸不悦,“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   “我的新戏要开拍,得去采景。”   焦蕙兰看向颜清之,颜清之举起右掌,“我也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这回是她哥问的。   颜清之嗫嗫嚅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瞪着对方。   “那格格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去吧,你们女孩子家家有好多话可以聊!”   颜清之想撕掉颜桓之那一脸得逞的笑。   温书记的女儿她见过照片,很漂亮,很艳丽的一个女生,但却从没见过真人。   听说之前几年一直在米国留学,最近才刚回来。   端得是知书达理,博学多才,不比她这种小家碧玉,肚里墨水还没胆汁多。   焦蕙兰上了楼,颜清之就问她哥,“有美女,你怎么不去?”   颜桓之横她一眼,“你皮痒了是吧?不知道自己是有嫂子的人吗?”   这头的叶淮宁也收到了家书急招令,廖女士去了他的小窝。   赶跑了薛文东他们,他带着姜侯一起回去,一路上,虽然姜侯硬实的胸膛就在背后,叶淮宁却总觉得背部和腹部缺了点什么,心头也空落落的。   到家的时候,廖女士已经站在门口等他,白裙加小披肩,在他心里,跟仙女一样美。   姜侯这人平时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刻嘴巴子还挺利索,欢欢喜喜地叫了伯母,把廖女士逗得直乐,在心里已经把他排除在叶淮宁的狐朋狗友之外。   “你怎么过来了”叶淮宁沏了壶茶过来,给她倒上。   “来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姜侯口无遮拦,立马插话,“那您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叶淮宁打闹地推他一把,“怎么说话呢你?”   廖女士却对话里的深层含义更感兴趣,她眼睛发着光,对着叶淮宁,“真有啦?”      ☆、chapter20   对于叶淮宁一再否认,廖女士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给叶淮宁弄了点儿夜宵,就上楼寻了间客房,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了。   睡觉前突然记起自己好像忘了说明天温莹生日会的事儿。   翻身起来坐了片刻,又重新倒下。   哎,算了,明早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不过她似乎也突然忘了一件事……   楼下客厅,姜侯顶着新发型吃着美味的食物,感动得不得了。看那模样,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果然,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叶淮宁嘁了一声,却一边吃饭一边毫不在意地说“多说几句好话,廖女士一开心,你就成了她第二个儿子了。”   姜侯一时怔住,继而明白过来,又开始傻笑。   他之前好像跟叶淮宁提过自己父母死的早,他从小就是在伯父家长大的。   就说嘛!叶二哥这个人没白交。   两人将廖女士做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脏盘子很利落地直接扔进洗手池,然后各自上楼洗漱睡觉。   一夜好眠。   天一亮,廖女士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叶淮宁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   薛文东他们几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到现在都不敢在叶淮宁睡醒之前去打扰他。   因为他们曾经承受过这样做带来的后果,说起来简直就是噩梦,叶淮宁就是梦里的那个恶鬼。   犹记得那年刚刚高考完,狂嗨了一个晚上不够尽兴,打叶淮宁手机却打不通。   因为叶淮宁从睡下到醒来的这段时间,手机向来都是设置成飞行模式,杜绝一切消息。   薛文东和路乔等不及天亮,就兴冲冲地跑到叶淮宁家里。   廖女士正在院子里浇花,一时不察,俩人就扑通扑通地上了楼,整栋房子仿佛都要从沉睡中而被震醒了。   “二哥哎,大好时光,起来玩啦!”   熟门熟路地走到叶淮宁房间外,路乔一拧把手。妈的,在自己家里居然锁门,他嘴角一歪,猥琐地嚷嚷。   “二哥?你把自己锁在里面干什么呢嘿?”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   索性一大巴掌直接拍上去,毫无顾忌,俨然把门板当成鼓一样擂。   “二哥,好不容易解放了,怎么能在床上解决下半身呢?起来啦,兄弟带你去找找乐子。”   廖女士总算听到动静,在楼下好心地叫他,“乔子,别叫了,他起床气特别大,小心待会儿起来吼你。”   路乔扬眉一笑,信誓旦旦:“廖姨,没事儿,我跟二哥那是什么关系?他没事儿不会吼我的。”   薛文东也一同附和,就是,二哥是脾气那么大的人吗?   廖女士摇摇头,好笑地进了厨房,心想:年轻人,除了我,有起床气的叶淮宁就是天王老子,谁都敢吼。   两人不依不挠,叶淮宁没被吼起来,倒是隔壁那间屋子这时却走出来了一个人,西装革履,容颜肃穆,跟叶淮宁有五六分像。   薛文东先看到了,赶紧扯扯路乔衣角,俩人一瞬间立正站好,陪着笑脸,“叶叔,早。这不放假了吗,我们来找二哥玩。”   叶黄亭看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点头示意了一下,自行下了楼。   两人拍拍胸脯,刚打算继续叫叶淮宁,屋外却突然哗啦一声,似乎是水泼出去的声音。   与此同时,薛文东和路乔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薛文东拿起来一看,是他老爷子。   路乔拿起来一看,同样是他老爹。   互相疑惑地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怎么都打电话过来了?   各自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喂,老头。”   “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居然把我珍藏的明代烟斗偷偷卖了。限你二十分钟,赶紧给我回来,不然有你好看的!咔。”   隔着电话,都能闻到浓浓的硝烟味。   “喂,爸,你听我……”   见那头挂了,薛文东立马收了手机,没跟路乔打声招呼,就一步三台阶地往下跑,仿佛有十万火急的事。   路乔同样刚刚挂了电话,急得在后面追他,“哎,你等等我啊。”   他们两个今天是骑了一辆机车过来的。   “再晚一点回去,我爸要打断我的腿啦!”   “哎,我比你更急,不知谁告诉我爸,我高考志愿报的是新东方。”   薛文东边跑边叫,“靠,咋回事儿啊?咱俩今天衰神附体啦!”   廖女士就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奔出家门,她自言自语,“淮宁有些不像话了。”   叶黄亭喝了口粥,悠悠回她,“确实不像话,大早上的跑过来打扰别人睡觉。”   廖女士回头瞪他一眼,“你们爷俩同一个坏坯子里出来的。”   此时门外又是一声惊呼,“谁泼了我车一身脏水。”   院子里。   薛文东和路乔同时抬头往二楼看,叶淮宁穿着白T,头发乱糟糟地站在阳台边,手里松松垮垮拿着一个绿盆,晃悠悠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砸到他们头上。   他睡眼惺忪地盯着楼下目瞪口呆的俩人,慢吞吞地说:“喏,吵我睡觉的见面礼,拜。”   说罢,盆哐哒一扔,门一甩,幽灵一样重新飘进屋睡觉去了。   独留薛路二人风中凌乱,两手一摊相顾无言。   请问,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   这是why?!!   叶淮宁自从搬到郊区这边一个人住,就没了锁门的习惯,昨晚一时之间也突然忘了。   鉴于温莹的生日宴会就在今天中午,廖女士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两层窗帘严实地拉着,屋内昏黑,一张两米大床上被子团成一团,看不到人影,只有一条光秃秃的毛腿露在外面。   细听之下还有浅浅的呼吸声。   廖女士出声轻唤:“淮宁?淮宁?”   许久——   “嗯~”,叶淮宁不耐地应了一声。   廖女士再接再厉,“温莹今天中午的生日会,你去不去?”   “你去。”闷闷的声音从床头传来,叶淮宁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   廖女士一时哭笑不得。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她抿抿唇,“那礼物怎么办?是让妈帮你买了吗?”   话音刚落,被子里突地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向了床头柜。   廖女士蹑手蹑脚过去一看,一个漆红木匣正端放在上面,一看就是女孩子家用的东西。   她看着被子里露出坚韧墨发的脑袋,偷笑。   这小子,原来已经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志愿新东方那个是瞎编的。。。。勿考究。   ☆、chapter21   颜清之极其不爽,她折腾了一个上午,又是做头发又是选礼服,临去温家前,却突然发现忘拿焦蕙兰准备的礼物了。   她赶紧让司机师傅掉头回去,跑进家门的一刹那,又看到了让她心里更不爽的一幕。   颜桓之穿着家居服,倚在沙发上,一个北京瘫玩着手机,前面的茶几上放着各种水果,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她双手叉腰 ,冲到她哥面前,“你不是要去给新片采景吗?”   颜桓之没抬头,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珠子跟长在屏幕上一样,拔都拔不下来,“不去了!今天萧敬腾在那边开演唱会。”   WTF?!!!   “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收拾收拾,去参加温家的生日会。”颜清之伸手去拽他。   这下颜桓之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落到她身上。   虽然一直以来,颜桓之总自认为颜清之的长相比他略逊一筹,但毕竟一母同胞。此时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承认,他家亲妹子今天真好看。   一袭嫩黄色的纱裙遮到小腿肚,只有单侧的蝴蝶结肩带,另一侧露着圆润白皙的肩膀,长发披肩,左脸颊边的头发勾到而后,露出白皙红润的脸蛋。   还别说,真特么吸引眼球,要不是爸妈反对,早把她拉过去演戏去了。   “嘿,小妞长得不错啊!”他调侃。   颜清之一怔,继而怒了,“你别以为夸我就可以不去,把我一个人扔在那种场合,你好意思吗你?”   据说今天的生日会是年轻人场子,爸妈有心让她俩去结交朋友,所以不会陪同。   遇到认识的人概率微乎其微,而颜清之又是那种不太会搭讪的人,生怕自己落了单,孤立无援显得尴尬。   颜桓之摊手,无奈地说,“格格,你也知道你哥我是个大导演,微博热搜体,这莫名其妙去参加一个女人的生日宴,八卦还不得爆炸。我倒是无所谓了,可你嫂子肚量小,爱吃醋,你也不希望我俩闹不是?”   其他人这么说,可能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从颜桓之嘴里吐出来,显摆中带着炫耀,炫耀中藏着忽悠,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颜清之莫名有种智商被碾压了的错觉。   麻蛋,就知道欺负我是单身狗!   颜桓之也不管,挑了个苹果塞到她手里,语重心长继续劝慰:“圈子也就这么大,肯定有你认识的人,莫方,吃个苹果冷静!”   故事的最后,颜清之还是一个人气鼓鼓地去了温家。   温家别墅在龙湖区,颜清之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温家这次采用的是自助式就餐,各种食物摆满大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人来人往间,颜清之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温莹的身影,气质出众的女生本来就惹人注意,更何况身旁还簇拥着好几个护花使者。   她拿着首饰盒走了过去,里面是焦蕙兰准备的一条项链。   “温姐姐。”颜清之柔声叫了一句。   有个男人背对着她正跟温莹说着话,听到声音,温莹浅笑抬头。   她对面的男人也回过身来,双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怎么是你?”薛文东皱着眉头。   颜清之有些尴尬,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这人从第一次见面起总感觉对她有股敌意。   “你们认识?”温莹看着他俩,颜清之和薛文东同时点了头。   “好漂亮的妹妹,跟你哥长得真像。”   颜清之有点儿听不懂了,这话怎么这么变扭。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骂她哥?   见对方疑惑,温莹笑着解释:“我跟你哥高中是同班同学。”   颜清之瞬间瞪圆了眼。靠,她哥居然瞒了她这层关系?!   两人不会在高中时候有啥□□吧!要不然颜桓之为什么不敢来?   “哦,这样啊!”她不动声色地回,细细观察温莹的表情。   温莹依然笑着点头,看不出有其他情绪。   颜清之也不好主动开口问,万一当初真发生了什么狗血剧情怎么办?   倒是薛文东看了一眼门口,突然打断她俩的交流,跟温莹说:“廖姨过来了。”   颜清之就见温莹瞬间眼前一亮,跟她说了声“抱歉。”就朝外走去,满脸尽是喜悦,还带着小女儿的娇羞。   颜清之的八卦之魂被点燃,盯着她的背影看过去。   雕花拱门处正走进来一个美妇人,看年纪倒是跟焦蕙兰一般,蓝底碎花旗袍外披着蕾丝披肩,走动间纤腰款款,风韵犹存。   像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贵妇。   此时温莹已经迎了上去,两人很快亲切地交谈起来,看上去很熟稔。   颜清之撞撞旁边薛文东的胳膊,问:“那是谁啊?好有气质?”   薛文东看她好奇张望的模样,嘁笑一声:“她是谁你都不知道,还敢在人家儿子身边乱晃。”   颜清之一愣,再去细看他口中的“廖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真从她脸上隐约看到了叶淮宁的眉眼。   这边,温莹跟廖女士打过招呼,眼神仍不时飘向门外。   屋外却空荡荡的,看不见其他人。   廖女士了然,好笑地拍拍她的手,“淮宁有事儿来不了。”   “是吗?”温莹语气里藏不住的失落。   “不过淮宁让我给你带了礼物。”廖女士安慰她,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雕花精致的妆匣。   温莹惊喜地接过来,带着不确定的欣喜,“那我打开了?”   廖女士眼睛弯成月牙,鼓励道:“送给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小年轻,送东西的和收东西的都唯唯诺诺,哪像他们当年爱得坦荡。   温莹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玉。   一块颜清之见了后脸色发白,心神恍惚的玉。   薛文东也看见了,不怕死地火上浇油,“怪不得二哥不卖给你,原来是要送人的。”   他得意洋洋扭头看向旁边的颜清之,却突地一怔。   女孩盯着前方,长睫微闪,那一双琉璃眼珀仿佛失了神一般,带着心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国足输了,蓝瘦香菇。   ☆、chapter22   中午十二点,叶淮宁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他坐在床边耙了耙头发,稍微清醒一点才趿着拖鞋去拉开窗帘,窗外灿烂的阳光像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刺得他顿时睁不开眼。   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眼望出去。酱红的琉璃瓦泛着光华,与天空连成一片,交界处袅袅炊烟,白墙朦胧,像是神话中的南天门。   不过凡世绝美,何需羡天宫?   叶淮宁一步一台阶,走到中间时,撑着楼梯探头往下看。姜侯正坐在客厅,旁若无人地吃着午饭。   一个晚上不见,他的大脑袋上似乎已隐隐冒出头发渣,仿佛收了麦的土地上全是麦梗,倒不如光头看着舒服。   仿佛有心灵感应,对方适时抬起了头,姜侯对上叶淮宁的眼睛,指指厨房大理石台面的电饭煲,直接开口道:“你妈在锅里留了粥。”   现在这个点儿刚好,就权当作午饭了。   叶淮宁突然忆起,早上廖女士是不是进过他屋,具体干了什么却全然没了印象。   只因昨晚他有些失眠,凌晨才渐渐睡着,搁在往常,也不会起得这么晚。   他问姜侯:“我妈走的时候留了什么话没?”   一边下了楼拿着脏衣服径直进了洗手间。   姜侯在外面回忆了一下,“没说什么?”没过一秒,又后仰头冲着卫生间方向补充,“不过我看她好像从你屋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出门。”   叶淮宁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走到外面给廖女士打电话,那头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儿砸!睡醒啦?”廖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   “妈,你早上是不是拿我屋的东西了?”叶淮宁开门见山。   “啊!我没碰其它东西,就拿了你给温莹的礼物。”   叶淮宁一愣,“礼物?什么礼物?”   温莹怎滴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了?   “温莹的生日礼物啊!很漂亮的一块玉。”廖女士还很开心地跟他报告着用户体验,“温莹很喜欢,还说过两天去你那儿参观一下。”   一瞬间仿佛日了狗,叶淮宁心里跑过万头草泥马,他深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压下自己窜到嗓子眼的怒气,一手抚上额头,微闭着眼回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温莹礼物?”   那头一顿,半晌回他:“今天温莹生日啊?你不知道门吗?”   妈的,她生日关他屁事儿,他压根就不知道今天温莹生日。   叶淮宁一时之间头都大了,颜清之的笑脸随之浮上脑海,挥都挥不去。   被那小妮子知道他把玉给了别人,还不得闹翻了天。   他一字一顿,冷静地跟廖女士说,“那是我留给别人的东西,你去找温莹要回来。”   “儿子,这不好吧?我看温莹挺喜欢的,并且就是块玉而已。要不让你那朋友卖给妈一个面子?”   那颜清之怎么办?   内心情潮澎湃,仿佛有种感情像岩浆,势要宣泄而出才罢休,叶淮宁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儿媳妇的面子你要给不?”   “啊?”电话那头的廖女士直接懵了。   姜侯嘴里还嚼着萝卜条,就见叶淮宁突然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衣冠不整地往外走,他在他身后喊。   “泥料出娜(你要去哪)?”   叶淮宁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姜侯端着碗刚跑到门口,门外的哈雷就呼啸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姜侯脸都绿了,坏心眼地希望颜清之能有点儿气节。   温家别墅,廖女士被叶淮宁挂了电话之后就很纠结。   主要是叶淮宁话还没说完,她完全没琢磨出他的意思。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是谁啊?   淮宁以前跟温莹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还一起留过学。   怎么这点儿面子都不给?礼物要回去了,丢的可是两家的脸。   她站在回廊处,温莹在招呼其他客人,可那玉盒仍被她抱在怀里,十足十的宝贝,别人好奇一问,就摆上一副娇羞的表情,众人也不是傻子,瞬间明了。   廖女士一时之间甚是踌躇。   而颜清之自从看见玉佩就不在状态,现在看到温莹这么宝贝,心里更是堵得慌。她仰头盯着头顶的吊灯,绚烂的灯光瞬间让她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低头眨眨眼,平复片刻,才将泪花散去。心下百转千回,扭头直接跟薛文东说,“你帮我跟温姐姐打声招呼,我有事儿先回去了。”   薛文东抱臂,吊儿郎当地反问,“我凭什么帮你的忙?”   “你不帮我的忙,我就去缠着叶淮宁。”   颜清之吸了下鼻子,看上去似乎在耍小性子。   哼,你这花花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舍己为人到这种程度,还真拿自己当情圣呢。   “你……”薛文东气极反笑,打发似地挥挥手,“走吧,走吧!你走了这里也看不出来少了个人!”   颜清之无所谓地撇撇嘴角,提着包转身就走。反正这些人也不是她会在意的,会在意的人也即将变为不会在意的,嗯,人生这么任性一回突然觉得很爽!   卸下千斤坠,陡然一身轻,她走得格外潇洒。   嫩黄色欧根纱衬得皮肤白皙,长发披肩,虽然来时排场不大,但人长得惹眼,在来宾中同样脱颖而出。   还未等到席散,颜清之就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穿过排排餐桌,独自走向门口。   走到拱门时,一个男人正巧同时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两人瞬间打了照面,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片刻,倒是颜清之面无表情地歪头看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索性算了。   她朝叶淮宁淡淡笑了一下,刚要绕过去,却突然被人从后抓住胳膊,一下子拉到面对面的位置。   “玉佩不要了?”   对方侃着一脸欠揍的笑意问她。      ☆、chapter23   颜清之瞪圆了眼睛,怒怼:“不~要~了。”   她甩了一下胳膊,没甩开;气鼓鼓地扭过脸,又甩了一下,力道不小。   叶淮宁怕伤到她,先松了手。谁知颜清之二话不说就要走,表情沉肃,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妞今天怎么蛮横不讲理啊?都不听他解释一下。   他跨出一步挡到她前头,两个人就在门口,你往左我往左,你往右我往右,戏耍一样。   大厅里很多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颜清之脸皮薄,并不想成为焦点,她压低声音,“那玉我不要了,你赶紧让我走。”   叶淮宁抬头看一眼走过来的温莹,悠哉悠哉地回她,“那不成,给你留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颜清之闻言斜眼瞅他,靠,是我不要的?明明就是你先出尔反尔。   那控诉的小样看得叶淮宁心里发痒,抬手就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子,蓬松的头发手感极好。   然后上前一步,走到她身后,颜清之还以为对方让她走,直到背后响起了温莹轻柔的声音。   “你来啦?好久不见了。”   “嗯。”   视线在叶淮宁和颜清之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温莹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认识?”   其实她更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颜清之她不了解,不过叶淮宁,她自认为是除了廖女士外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是以也是最了解他的女人。   他绝对不是那种随便拦着小姑娘,跟别人勾勾搭搭的人!   除非……除非他俩关系不一般。   不过,薛文东并没有跟自己说叶淮宁有女朋友了?   叶淮宁回头看一眼颜清之,不咸不淡地应:“认识。”   温莹就站在旁边,颜清之当着主人的面儿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   看温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成了狗血剧情里的女配。   “那……”   “我找你有事儿?”叶淮宁先打断了她的话。   温莹一怔,“什么事?”   叶淮宁对着她手里的盒子抬抬下巴,“我妈没经过我同意,拿了我的东西送人,你说该怎么办吧?”   颜清之一没想到原因是这个,二没料到叶淮宁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吃惊地抬头,叶淮宁冲她扬了扬眉。   温莹这就无比尴尬了,她突然意识到叶淮宁这样子可能跟眼前的女孩子有关。一时之间只能无措地回头去寻廖女士。   廖姨送给她的东西,怎么可能好意思要回去。   而廖女士没想到儿子为了块玉亲自过来了。其实就算他不过来,她也会想办法要回去的,毕竟亲儿砸。   不过看到叶淮宁邋里邋遢地站在门口,虽然难掩玉树临风,气质卓然……她还是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收拾一下会死人啊!   却蓦地看到儿子身后站着的女孩子,眼前一亮,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揶揄地去捕捉叶淮宁的视线,对方却左闪右躲,就是不敢看她。   “廖姨,廖姨。”   “哎?哎!”廖女士被唤回神,走到温莹身边,带着歉意,“莹莹,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这是淮宁要送给别人的东西。”   儿媳妇和面子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温莹可惜了,亏她以前还认为她跟淮宁一起长大,可以好好发展成儿媳。现在看来,原来儿子对她并无甚特别之处。   更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廖姨本来是想送你份大礼来着,没想到是淮宁答应了给别人的东西,你看这……”   她欲言又止,似是极其为难。   温莹如果此时再拿乔,就太不善解人意了。   她只能装作大度的样子,勉力笑笑,“哦,这样啊!我也不能让淮宁为难是不是?”   她把妆匣递过去,开玩笑:“淮宁,你这又欠我一份礼物咯!”   叶淮宁伸手接过,淡淡说:“欠了那么多年的,不差这一回。”他转过身就把盒子扔到颜清之怀里。   颜清之吓得赶紧抱稳。   廖女士难掩兴奋,“这位是……”   颜清之想冲她笑笑,留个好印象,不过此刻这里的气氛尴尬到爆炸,虽然她不是当事人。   “阿姨,您好,我叫颜清之。”   温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叶淮宁说,“说起来真是缘分,你还不知道清之她哥是谁吧?”   颜清之一愣,怎么突然又扯到她哥?!这里面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她早年在乡下的时候,颜桓之到底都干了些啥,下回能不能早点儿告诉她,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叶淮宁沉沉瞟她一眼,让温莹有些心慌。   当年叶淮宁跟颜桓之结下梁子可是全校都知道的事儿。   “颜桓之吗?早就知道了。最近刚看了一部他导的电影,说实话,跟屎一样难看。”   此话一出,双方都惊了,温莹是惊讶于叶淮宁的轻描淡写。   而颜清之不是惊讶于叶淮宁知道她哥是谁,毕竟颜这个姓还是比较独特的;她是吃惊于终于有人跟她的品味一样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家里的那一个个最佳导演奖是怎么来的。   温莹语气有些急,“你们当年……”   叶淮宁直接笑了,“不就是为了一航模比赛打了一架吗?现在还放在心上的岂不是小孩心智。”   他说完,转头跟廖女士打招呼:“我先回去了,刚起床还是想喝你熬的粥。”   廖女士无比慈祥:“快回去吧。”   颜清之抱着玉盒,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跟着叶淮宁出门。   她追到叶淮宁停车的地方。   “你不会是为了报复我哥,所以之前那么对我,现在又想换种方式,拿他最心爱的妹妹气他。”   叶淮宁跨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觉得呢?”   颜清之直接笑开,“神经病。”神经病才会那么无聊。   她想了想直接爬上叶淮宁的车:“我要去看姜侯。”   末了又加上一句,“话说,没想到你跟我哥有梁子。咱俩可以讨论讨论怎么气死颜桓之,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与此同时,颜桓之在家里打了好几个喷嚏。   果然有人一天到晚算计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的这篇文估计很快就会完结,下篇文是个江湖言情《天下第一“绝味”》,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开文了就能提前知道。 鞠躬,感谢大家支持!   ☆、chapter24   叶淮宁就带了一个头盔,给了颜清之,让她带在头上。   颜清之一开始还不乐意,“我一个坐后面的人带头盔干嘛?”   叶淮宁潇洒地往她头上一扣,说了一句“乖,听话。”然后她手瞬间软了,推搡都没了力气,任凭他给自己摆好头盔。末了在上面敲了一记,颇有种宠溺的感觉。   颜清之整个人都有点儿受宠若惊,懵在原地。   对方今天给她一种吃错药的感觉。   叶淮宁等了片刻,还不见人过来,跨上车招呼,“还站那儿干嘛?不是要去看姜侯吗?”   语气听着怪怪的。   颜清之眉开眼笑,蹦哒过去。上车时却有点儿犯了愁。   叶淮宁看她那嫩黄的裙子,一抚额头:“算了,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哎,那可不行。”她豪迈地把裙子一提,露出纤细的小腿,扶着叶淮宁的胳膊,一手压着裙摆侧坐了上去。   叶淮宁两条长腿撑地,还得侧过来护着她。刚坐稳,他就甩手扔过去一件黑色外套将颜清之兜头罩住。   颜清之以为他怕自己冷,直接穿在了身上。叶淮宁余光一瞥,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腿不冷吗?”   颜清之感受了一下,很肯定的说:“不冷。”   叶淮宁顿了一下,循循善诱:“待会儿车开起来风大”   “哦!是吗?”颜清之憋着笑把外套脱下来,傲娇:“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叶淮宁一瞬间想让她下车。   这种侧坐的姿势前后没了支撑,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怀着揩油的心理却有这着正当理由的颜清之两手紧紧搂着叶淮宁的腰,耳朵贴着后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等了多久,突然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   回去的时候,叶淮宁专门挑了处大路,宽广又少人,偶尔从身边窜出去几辆同类人,放肆得朝他们吹着口哨。   颜清之一紧张,手下使劲,揪住了叶淮宁腰间的一点儿软肉,不疼但有点儿异样的痒。   叶淮宁迎着风声安慰她,“别怕,他们只不过是在夸我的车。”当然,也是在嫌弃他骑的慢,但此时颜清之坐在他车上,他并不想去理这种带有挑衅的行为。   尽管,他觉得对方技术渣得要命。   闻言,颜清之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将头盔摘下,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背上,呼吸的热气透过薄薄的体恤喷在背上,温度不高,却夺去了叶淮宁的所有注意力。   他有些自嘲:怎么办?有种将要被套牢的感觉。   不知怎的,心下却又突的一软:算了……   说实话,叶淮宁当初肯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注重对一个人的承诺。   看刚刚他对温莹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从来都算不上是一个君子,遇到不对眼的人也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可那是没遇上自己在意的人。   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他甘心承受她的无理取闹,心甘情愿做一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仔细想来,他从一开始就未以一般的处事方式对待颜清之。   他仿佛就像那饮酒的人,慢慢沉醉还不自知,偏偏麻醉自己,然后表现出我没醉。   怎么说呢?在意一个人的感觉不赖,因为一想到她,心里就好像有只小爪子在挠,虽然痒但容易上瘾,很爽。   而且他家廖女士肖想儿媳妇已经很久了,不知道这个讯息能让她多开心。   “叶淮宁?” 闷闷的声音从空气飘进耳朵,同时从脊骨传入胸腔。   “嗯。”他胸腔震动,低声回。   “你今天是故意的吗?”   ……   许久没听到回答,她接着说:“故意当着别人的面儿护着我。”   故意让我觉得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不是。”他回。   对方显然没听清。   “你对我的这样,让我感觉你把我当妹妹宠了。”她说。   你以前总是开口闭口小妹妹。其实,谁想当你妹妹?!   叶淮宁许久之后迎着风声说了一句话,背后瞬间感受到一片温热的潮湿。   他说:“我生来没有宠过妹妹,以后也只会宠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哇>o<,这个结尾绝对是传说中的烂尾。各位天使轻拍,我尽力了,想写长一点,但感觉停在这里是最好的,最有意境的(掩面逃走……)。 这篇文是作者的第一篇文,但由于没有驾驭好,所以看的人不多,被编编打入冷宫╮(╯_╰)╭上不了榜,所以作者砍了大纲,在剧情完整的情况下仓促结尾了。 感谢三十多个小天使的陪伴,下一本《天下第一“绝味”》咱们再见。 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